“将軍,遫濮王首級!”趙破奴玄甲血迹未幹下馬複命,雙手敬呈滲血包裹。
“我骠騎軍賞罰分明,留着獻捷!”霍去病眼底藏不住的賞識。
“謝将軍!”趙破奴行了大禮,将遫濮王首級縛于馬背一側,玄鐵吞口的鎖鍊當啷作響。
“将軍,遫濮部餘下部族如何處置?”朱和驅馬上前半步,合拳禀報。
“銳悍者誅,懾服勿取!”霍去病甩開披風折馬往遫濮部族營地去,“好生安撫。”
此言一出,衆将士駭然相顧——往日匈奴寇邊時劫掠婦孺焚毀城池的暴行猶在眼前。
“将軍自有将軍的深意,吾等遵從便是!”匈奴屠城代郡猶在眼前,槍挑嬰孩令人發指,朱和緊握環首沉吟片刻,拍馬緊随。誰人不知霍去病向來治軍如鐵,軍紀嚴明,三軍過處雷厲風行秋毫無犯,辎重人衆懾慴者弗取。
大軍逶迤回程往遫濮部族營地去。
“少郎!”牧野策馬跟在霍去病一側,驚覺霍去病右肩玄衣隐隐洇出暗紅,不禁失言。
原是昨日霍去病領軍下山時肩頭重重磕到了一處亂石上,留了創口,今日近戰傷口撕裂更甚染紅玄衣。
“無妨,皮肉傷!”霍去病渾不在意,拍馬揚蹄而去!
此戰漢軍戰損不足百人,殲滅俘虜遫濮逾萬敵軍,霍去病令趙破奴前軍變後衛,負責斷後打掃戰場,特别叮囑回收可用箭矢補充箭囊,出征在外,要節制兵器損耗。
不出一刻,大軍折返至遫濮營地,滿目殘破哀聲,漢騎忽至,遫濮婦孺老幼瑟縮帳角。
“大漢仁義天下,我霍去病劍鋒不向婦孺!”霍去病勒馬高喝,聲震四野。
遫濮婦孺聽此一言,驚惶稍減,一時又哀嚎再起——滿地斷刃殘甲間,躺着她們的父兄丈夫屍身。霍去病見不得一地哀鴻,蹙眉揮手,傳令士兵幫着他們重立帳幕,橫豎今夜不再行軍,索性就地休整。
“少郎!”牧野正在王帳中為霍去病處理傷口,卻見畢城神色緊張疾步闖入,手中抓着件流光溢彩的女子披風。
霍去病擡眼,一色龍膏燭底色胭脂紫茱萸紋織花月華錦披風赫然入目!牧野循聲望去,那經緯浮動的内裡鋪展了整隻赤貂皮毛,首尾相銜在披風領口處團雲暖霧,鼻頭隐匿貂尾,恰恰銜住領緣的珠玉暗扣,淺睡暖暖,正是前年秋狝霍去病在上林苑獵得的幽州赤雪貂,當時他還讨要一番,寬大的茱萸紋刺繡披風皆有精緻的銀絲盤花鑲邊,銀線明滅清貴雅緻。
“何處得來?!”牧野從未得見霍去病鮮見的焦慮,話音未落一把奪過披風。
“遫濮阏氏處!”這披風是少郎親自畫了樣式,特地尋來雲裳坊主親制成衣,畢城如何不記得?不等畢城往下說,霍去病“噌”一下起身赤膊沖出王帳,帳簾翻卷挾風湧雪,揮舞帳中篝火亂顫!
“少郎,外袍!”牧野提起衣裳追出去,帳外風硬刺骨!
遫濮王阏氏同王族其他女眷一同宿在王帳近處的營帳中,帳内篝火搖曳,這英氣淩厲的漢軍少帥破帳而入,阏氏正解下最後一重狐裘,雪肌乍現!精赤上身的霍去病臂膀筋肉虬結青筋暴起,這殺伐決斷的少年将軍是要強來不成?服侍就寝的帳中女奴驚錯圍起,尤顯無助。在草原,敗部女眷橫遭霸掠本是常事,帳前女奴緊攥銀刀的手已然沁汗。
“說!”正當驚弓之時,卻見霍去病箭步向前抖開手中的漢女披風诘問:“何處所得?!”話音未落,已逼至三步之内,腥鏽之氣撲面而緻!
“将軍何意?”僅剩兩當的阏氏慌忙抓起狼皮大氅掩住春光,鑲金抹額下睫羽亂顫,不敢直視。
卻見霍去病驟然駐足,火光映出阏氏肩頭青紫鞭痕,他猛然撤步撇開直視:“我問這披風,何處所得?”聲線裡罕見地摻了砂礫。女奴見狀慌忙将手中的毛毯裹緊阏氏,松一口氣,帳内凝結的殺氣倏然消散,唯餘披風領口處赤貂火中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