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責的心像是被一隻鋒利的爪子緊緊攥住了一樣,好痛啊,心好痛啊……好累啊,她太累了……
那就死吧,都去死吧……
“娘,你莫說這些糊塗話,長安……長安……”齊王扯着嗓子叫我,他以為我還沒醒,他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可站在一牆之外的我卻遲疑了。
夏季晝長夜短,可是今天的白晝特别長,黑夜好似故意姗姗來遲。
賢貴妃聽着那一聲聲長安,心越發疼了,看着齊王抱着劉橡,她仿佛看見過去無數個日子裡,自己也這般抱着瘋癫的兒子,極度的羞恥感,再度猛烈地襲上心頭,重重地撞擊着,直至将她粉碎。
說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笑話,都是假的,自己都覺得滑稽,羞恥,無盡的悲涼湧上心頭。賢貴妃忽然感覺身子輕了好多,這些年沉甸甸的東西,仿佛忽然消失不見了。
賢貴妃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抿了抿幹澀的朱唇,輕聲道:“樟兒,這麼多年,娘隻顧着你哥哥,忽視了你,你受苦了,對不住。你要,好好的……”
齊王感覺母親有些不對,還沒反應過來,隻見賢貴妃說完,驟然起身沖着一邊的太湖石迎頭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齊王松開劉橡,一個箭步張開雙臂擋在太湖石前,賢貴妃一頭撞在齊王心口上,兩人重重跌在太湖石上,齊王痛得臉色脹紅随即煞白,冷汗直流,一陣耳鳴,手腳冰涼麻木,眼前黑了一大片。
他憋着一口氣,好久才換氣,卻始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看着不停哭泣,不停說着什麼的賢貴妃,搖了搖頭,示意母親不要沖動,最終癱進母親的懷裡……
“啊……我的傻孩子,我的樟兒,你不要命了嗎?這一下要是把你撞出好歹,你叫娘怎麼活啊?”賢貴妃這才恢複了理智,清醒過來,來不及回想自己剛才怎麼就鬼使神差的要自戕,隻看着懷裡的兒子,一下子心疼壞了,抱着齊王嚎啕大哭:“兒啊,我的兒啊……”
齊王硬生生擠出幾聲娘,便再也說不出話來,隻艱難地擡手握着母親的手,眼神寬慰。
牆外,聞者同悲,都紅了眼睛。我看了看尚明的天色,有些等不及了。
花鐵鐵捅了捅我,“怎麼着,還不進去?擱這杵什麼呢?你是醫者,又是小孩兒,還是個‘男的’,你避什麼嫌?你再不進去,她們母子三人死定了,都等不到賜死的聖旨。”說着,花鐵鐵一腳把我踹了進去。
花鐵鐵嘟囔着,平時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這會兒倒羞澀起來了,男的都長一個樣,又不是沒見過。我知道她說的是杜晦。羞紅的臉燒起來,心也揪了一下,回頭對着牆外壓低嗓子冷冷道了聲“滾”。
牆外瞬間沒了動靜……
想要制止住光着身子狂奔亂蹦的劉橡,沒那麼簡單,他正在瘋癫之中,是萬萬不能用強将其打暈的,雖然快刀斬亂麻,但不适用于瘋疾。不然會加重病情,以前賢貴妃就常用這種手段,結果無異于飲鸩止渴,劉橡的情況越來越糟糕。
而且,現在的劉橡,身經百戰,防禦能力超強,賢貴妃和齊王根本沒辦法,趁其不備,将其打暈制服。而我,雖然能,卻不能夠,一旦失去了劉橡單純的喜愛和絕對的信任,我将喪失一切接近他的機會和治愈他的可能。
劉橡看見我來了,眼睛一亮,歡喜地跑着跳過來,重複地叫着:“人參娃娃你來啦,人參娃娃你來啦……”他依舊不受控制的瘋癫着,圍着我不停地又蹦又跳雀躍不已……
我縮了縮本就小小的身子,本能地想回避躲開他,卻強忍着複雜的情緒,仰頭對上他澄澈的隻有迎接朋友歡喜的眼睛,對他笑了笑,像以前我每次爬牆頭找他玩兒一樣,軟軟糯糯地溫柔道:“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