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祝而今再跋扈,現今都露出了那副與自己拼命的架勢,想來所悼念之人是及其要緊的。念及此處,紀胧明竟生出幾分内疚來。
“王爺住在哪裡?”
這問題紀胧明早便想問。自己占了後殿,他這麼些日子若不在軍中,也不知住在哪出。
“王爺住在東亭。”
“可有丫鬟服侍?”
嚴姑聞言愣了愣,看了紀胧明一眼又一眼,還是沒忍住道:
“王妃您難道……”
“這麼些日子也沒甚麼人來同我請安,我可不信是王爺體恤我,不叫旁人打攪我。”紀胧明飲了口熱茶,緩緩道,“怕是府内沒甚麼需要同我請安的人。”
換言之,王爺沒有小妾,連通房也沒有。
若有,按這男人的性子,定會引了來鬧幾場。就是因為沒有,他這才隻得委屈自己的親妹妹。
古今都一樣,上位者百事都念,偏又百事不沾。
當夜,一盒糕餅被送到了書房。
圓圓的龍井茶酥,隻小小一隻躺在那食盒中。
“王妃特意做了許多,但畢竟是宵夜,恐王爺吃多了不消化,這才讓臣拿了最标緻的一塊來。”嚴姑将盤子拿出,穩穩地放在書桌上,“王妃還讓臣轉告王爺,這幾天越來越冷,還請王爺保重身體,不要再将窗打開了。”
祝而今沒有擡眼,看着書卷的眸子卻定了定。
嚴姑走後,祝而今拿手撚起那小小的酥餅,随後在掌心處一握,酥餅便四分五裂開來。
男人的右手中滿是碎屑與紅豆泥,龍井的香氣飄了滿屋。
隻見掌心那一片紅紅綠綠中,兩枚棋子靜靜躺在其中。
一枚黑棋,一枚白棋。
紀胧明依舊坐在廊下望着院中的泡桐樹。
嚴姑已早早去睡了,她在屋内等了半晌才得以出來,就怕又被拎回去。
腦子隻有到晚上才會清楚幾分,熬夜的習慣果然還是改不了。
【見面任務已觸發】
“王爺下次走院門就好。”
一件披風沉沉地搭在肩頭,紀胧明卻毫無反應。
“王妃很會做糕點。”祝而今一撩衣袍,坐到了對側。
“嚴姑的手藝,王爺有福。”紀胧明微微一笑,看向祝而今。
男人也在看自己,卻依舊沒有甚麼情緒。
“王妃今夜怎麼不哭?”
紀胧明抖了抖身側的披風,上頭的雪便落了自己一圈。
“王爺來了,我自是不哭的。”
祝而今沒理會這話,淡淡移開了眼神。
一陣風過,将二人的發絲吹了起來。院中小樹發出沙沙聲,卻是片葉未落。
“不知王爺可有興趣同我打個賭?”
“講。”
“不如王爺同我賭一賭,看看是王爺這些個毒丈夫的詭計先打敗我,還是我那些女兒家個的手段先打敗王爺。”
【任務已完成。】
祝而今唇角微彎,瞥了眼紀胧明單薄的身軀及微微顫抖的雙腿。
女孩極是倔強,小臉分明讓風吹得有些紅,仍坐廊下不肯走。
“我本無意。”
“觀者有心。”紀胧明擡眼看向夜空,“若王爺不憐惜我,我便隻能拼盡全力保全自己了。”
“如何保全?”
“不計後果,拼盡全力。”
“難怪他要派了你來。”祝而今并不驚訝,“我倒好奇,他如何舍得?”
紀胧明知道這話暗諷,便故意嗆回去:“王爺派郡主來時我也好奇得很呢。”
“王妃若是我,怕早更過分罷?”
“當然。”紀胧明毫不掩飾,“我會直接殺了她。”
這話一出,紀胧明便直直看向祝而今。
說話吐出的白氣間,依稀可見男人眉眼間透出淡淡的愁緒。
“王妃好志氣。”
紀胧明一夜無眠,憑着淡淡的燭火數着頂帳那隻孔雀尾部的毛。
祝而今此人手段陰狠,面上偏不露半分。
然今夜他眉眼間的寥落,紀胧明幾乎懷疑是否自己在朦胧中看錯了去。
明日且看好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