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淵趕至關押那少年的破屋時,他仍雙目赤紅。
“我女兒同你說了什麼?”
少年瞥他一眼,眯起眼睛緩緩道:
“叛徒竟也敢來?”
“我同甯都有何交情?談何忠?談何叛?”
少年聞言立時就要拎拳擊向姜淵,卻叫手腕處的鎖鍊困在了原地。
“如今你隻需告訴我,公主到底為何被傷,那蠱蟲如何就咬了她?”
少年輕嗤一聲:“你該問問你的主人啊,怎麼?當狗被主人敲打一番,不是很正常嗎?”
姜淵極力按捺住胸口的怒火,顫抖着閉上眼: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你不答,我即刻便去殺了你那兄弟後回來殺了你,總之我也并不稀罕你這女婿。你猜若我同北洲傳信,道是你和我結盟叛國賣友,你們皇帝會如何?”
“就如你所見那般,你的女兒就是被那蠱蟲撕咬,你究竟要知曉何事?怎麼,倘若這是意外,你就諒解那害了你女兒的人了?天大的笑話!一族公主,不日便要癡癡傻傻成為瘋子,不知族長可期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狂笑起來,一聲一聲直擊姜淵心門。
“父親,我要嫁給他。”
這是綿生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其餘不論姜淵再如何問,她也不再答了。
醫師說,鬼步蠱已生效。
人一旦沾上鬼步蠱,便如其名般人形鬼志,如瘋如狂,再不會變回常人。
數年前,鬼步蠱便為妖僧所養,後因在戰時從細作口中借此審出機密,這才使鬼步蠱聞名天下。
皮肉之苦不見得,倒是日夜啃噬心智,直叫人真心裸露,赤裸示人。
故此時,綿生滿心滿眼不過心中那人。
姜淵痛心疾首,想追問個中緣由卻始終得不到女兒的回應,不過幾個來回,綿生便發起狂來。
平日睿智鮮妍的女孩此時如地域惡鬼般龇牙咧嘴、厲聲尖叫,姜淵隻好點穴才不至讓她傷人。
“要如何才能使她好轉?”
“禀族長,中蠱之人心中所想、所念、所信,皆隻她被咬之前看到的最後那人,族長不妨将那人喚來,許能奏效。”
看着面前獰笑的少年,姜淵深深皺起眉頭。
究竟是這人,還是被拖入牢裡那人。
既問不出來,便直接帶去試試罷。
“你若能令我女平安,我便救你還有今日殿上你身旁那少年,如何?”
宴席已散,夜深人靜,少年口中被塞了布條,手上、腳上均戴有鎖鍊,靜靜跟在姜淵身後。
二人進屋時,綿生正蜷着身子坐在榻上。
她雙目圓睜,頭發淩亂,正喃喃着不知在說些甚麼。
而那被包紮好的傷口顯見又滲出血,沾得布條斑斑點點。
姜淵見狀忙上前察看,綿生邊尖叫着邊拿床頭的利刃就擲了來。
姜淵隻得停步閃身。
綿生叫得撕心裂肺,卻在瞧見姜淵身後那人後停了聲響。
隻見她的眼睛仍睜得老大,帶了幾分不可置信的味道。
“你……你沒事吧?”
女孩從榻上下來,一路小跑至少年跟前,一把就将他口中的布條扯了下來扔出老遠。
少年對上面前女孩焦急的眼,神情中透出嘲諷,皺着眉笑看姜淵。
姜淵也在看他。
“别忘了我們的交易。”
語畢,姜淵轉身便朝屋外走去。
門被關上那一瞬,女孩便拉着少年坐到了榻上。
少年的手腳仍被束縛着,他隻得全神貫注,不叫被偷襲了去。
“我的誠意,你可見到了?”
女孩面色仍舊蒼白,神情卻淡然許多。
“就為了要個驸馬?”
少年見狀,話語中也透出詫異。
“也許吧。”綿生沖少年笑道,“父親隻我一個女兒,然他與我而言,卻不是一位好父親。”
少年冷哼一聲,并不答話。
“你猜我一未出閣的女子,為何千裡迢迢跟着來玄英國?”
少年聞言皺起眉,看向女孩的目光中帶着幾分猜疑。
綿生緩緩湊到少年耳邊,輕輕道:
“他啊,想把我送給那玄商,想讓我來保姜族榮華。”
“小族公主,當上國後,于你姜族而言的确是一場再好不過的交易。”
綿生摸摸自己抱着紗布的掌心,嘟着嘴道:
“可我不想。”
“那也不必出此下策。”
少年細細觀察綿生的臉色,試圖探究她究竟有沒有中蠱。
“我已被诓騙至此,你是我唯一能尋到的突破口。”
“若我是無恥之徒,受了你的恩又丢棄你呢?”
“我知道你不會。”綿生抿着唇,“若你會,便不會上我父親的當,也不會因而被俘了。”
“鬼步蠱難解,你便這般輕率?”
綿生将手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勾唇笑道:
“甚麼絕境都是要靠人搏命才能闖出來的,我受了這蠱,那玄商便不會再想将我強留在玄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