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打在高鐵站的玻璃穹頂上,細密的雨簾彷如無數銀蛇狂舞。林知夏握着手機站在出站口的廊檐下,看着新聞畫面裡那棟扭曲變形的雙子樓鋼筋骨架,眉心微鎖表情認真。
“寅位見煞,卯宮犯沖。”晏清虛影貼在她身側,玄色鶴紋長衫被穿堂風吹得獵獵作響,“這樓塌得倒是有趣。”
林知夏将手機新聞圖片放大,圖片上清楚顯示,在建的A座與已經封頂的B座形成了詭異的夾角,“開發商怕不是把陰陽魚弄反了?”她指尖劃過屏幕上的建築平面圖,“這樓臨江而建本該取‘玉帶纏腰’的格局,偏要改成‘雙龍戲珠’……也不知道請得哪位風水師做的堪輿。”
話音未落,手機突然震動。二師兄的聲音在雨聲中格外清晰:“小夏,真是對不住,我這邊實在走不開,長風集團的負責人和我有些交情,我欠了人情不能不幫,情況比較緊急,才不得不麻煩你。工地接連出事,可能有點兇,你先去看看,如果應對不來也不要勉強,自身安全最重要,我這邊忙完會盡快趕過去。”
林知夏:“知道啦,師兄你怎麼變得這麼啰嗦,一會兒功夫打好幾個電話了,我知道怎麼整,行了,忙你的吧,挂了。”說完直接挂了電話,特别幹脆利落。
片刻,微信傳來消息,是二師兄将雙子樓的風水圖紙發了過來。
暴雨裡突然卷來股腥氣,晏清揮袖翻卷掃落三片樹葉,葉片在積水中自成卦象,林知夏蹲下身,透過卦象,看見自己倒影裡浮着層青灰霧氣,“兇煞之氣?”
“怕是要應在這棟雙子樓。”晏清指尖燃起幽冥火,火苗在雨幕中凝成兩條交纏的蛇形,“你師兄倒是會找麻煩。”
林知夏:“我師兄也是沒辦法。”
宴清冷嗤,“你傷勢未愈,本該回去養着,結果中途下車,”話音微頓,林知夏主動握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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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郊的工地圍擋上挂滿了褪色的黃符,林知夏戴着安全帽穿過鋼筋林立的廢墟,羅盤磁針自進入樓棟範圍就開始瘋狂震顫。戴着金絲眼鏡的項目經理錢辰擦着汗追上來:“林小姐,這是第七次坍塌了,每次都在AB座連接處……”
“連接處?”林知夏停步望着橫貫兩棟樓的空中連廊,鋼構表面布滿暗紅色鏽迹,“你們在連廊澆築時,是不是埋過東西?”
錢經理聞言臉色微變,支吾道:“是、是港城大師指點的‘龍鳳呈祥局’,說要埋鎮物才能……才能龍鳳呈祥。”
突然刮來的陰風差點掀飛頭上的安全帽,林知夏伸手去抓的瞬間,整片圍擋轟然倒塌。晏清攬着她的腰肢騰空躍上塔吊,玄色衣袖掃過鋼索時濺起幽藍火星,“娘子還是不要管這種事了,自作孽,不可活。”
林知夏站在高處望着廢墟中翻湧的黑霧倒吸冷氣,這樣濃的煞氣,錢家到底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錢辰見她安然無恙跳下來,忙跑過來解釋說,“林、林小姐,我們沒做什麼出格的事,真的!隻是這邊剛動土時打地基挖出過民國時期的合葬棺!當時沒怎麼重視,潦草遷了墳繼續動工。”
“胡鬧!”林知夏皺眉,“動合葬墓本就是大忌,你們不但不超度,還敢在煞眼上動土!真是嫌命長!”
隐匿的幽冥火順着鋼索燒向地面,晏清鎏金瞳孔映出地脈裂隙:“何止,他們怕是連鎮魂釘都省了沒埋。”
林知夏:“……”動土前挖到墓葬,照規矩應該埋上一枚鎮魂釘安魂鎮宅……這個長風集團說出去也是大集團,還專門請了風水師堪輿,結果連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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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時,林知夏蹲在項目部闆房前裡研究施工圖紙。節能燈管在頭頂滋滋作響,将她的影子投在标注“吉位”的B座位置。
“林小姐要不要先吃……”錢辰端着盒飯湊過來,話沒說完就被晏清掃落的文件夾砸中膝蓋。玄色衣擺擦着林知夏耳畔掠過,帶起陣沉水香的風。
這風來的蹊跷,吓得錢辰臉色煞白,面無人色。林知夏嗔怪的看了眼隐形的宴清,示意錢辰安心,接過盒飯簡單吃了兩口,聽宴清在耳畔分析道,“戌時三刻陰氣最盛。”他指尖點在地基平面圖的震位,“娘子若想破這雙生煞,需在子時前找到陣眼。”
林知夏用羅盤壓住圖紙,“陣眼應該在……”她突然噤聲,眼前圖紙上的墨迹似活了般,竟緩緩洇出個人形,看輪廓身形,似是名老人。
“這、這、這……爺、爺爺!?”錢辰尖叫着後退,“怎、怎麼可能!”
圖紙上的老人穿着民國長衫,手杖正點在AB座交接處,似要表達什麼。林知夏想起新聞裡提過長風集團創始人的發家史——八十年前靠典當行起家的江州錢王。
她若有所思的轉頭盯向渾身發抖的男人,“令祖葬在何處?”
錢辰縮着身體抖抖索索答,“城、城西公墓。”
林知夏:“挖出的墳茔遷到哪裡了?”
“城、城東新開發的墓地。”
林知夏:“你爺爺是不是留過話,不許動這塊地。”
錢辰目露震驚之色,“您、您怎麼知道?!”
林知夏微哂,“遷走的那具合葬棺裡是否隻有一具屍骨?”
錢辰一臉敬佩,“是、是,您說得都對!”
林知夏歎氣,“我要是沒猜錯,那應是你祖父的雙胞兄弟英年早故葬在這裡。雙胞胎同葬需隔江相望,你祖父将自己的墓地安排在城西,就是為了與這裡隔江相望,成抱月合環之勢,保你們家至少還能富足三代,你們倒好,把先人墳茔直接遷走了。”
宴清:“人心不足蛇吞象,管他們作甚!”
林知夏剛要說話,“經理!”凄厲的哭喊打斷了她,守夜工人連滾帶爬沖進來:“B座電梯井……電梯井裡長出頭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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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急燈的光束刺破電梯井裡的黑暗,林知夏看着井壁上密密麻麻的頭發絲,感覺後頸爬滿雞皮疙瘩。那些發絲在冷光中泛着詭異的藍,像有生命般朝着安全繩纏繞。
“是陰發。”晏清虛影貼在她背後,幽冥火順着繩索燒斷襲來的發絲,“雙生煞已成氣候,娘子可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