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野又道,“日前,太子殿下才從金州來信,陛下應該是知道的,殿下在金州遇刺,就是北狄人設下的陷阱,好在殿下急智,沒有出事,還抓出了于參這個内鬼。以陛下的智慧應該也能猜到,僅憑于參,哪來的手段與能力勾結北狄?”
謝昭野雖然在這裡話指齊懷仁,但他其實更懷疑另一夥人。
齊懷仁到底已經從朝中退下來了,再得聖心,可他的子孫沒一個有本事的,怎麼敢勾結異族的?他更傾向于是他因為江燼梧要重組巡察司一事亂了手腳,被人挑撥,成了别人的手套。
隻是,現在的證據隻指向齊懷仁,他知道雍武帝的性子,不會平白自己露個構陷他人的把柄出來。
不過扯出了勾結北狄謀害太子的大旗,雍武帝肚子裡的一堆要對齊家其他人從輕發落的話也說不出來了,甚至還有些後悔。
齊懷仁貪點銀子他能容忍,但勾結北狄是他絕對忍不了的!更别說還敢謀害太子?今日謀害太子,明日是不是就能弑君了?膽大包天至此,是個皇帝都忍不了!不用謝昭野再添油加醋,他已經想把齊家全砍了。
這就是所謂的君恩。
雍武帝暴怒之下,直接掀了手邊的小案:“混賬東西!給朕殺!讓朝野都看看,敢勾結北狄是什麼下場!”
謝昭野斂下眉眼,藏下眼中滑稽,“陛下聖明!隻是按照規矩,還需對齊府衆人一一審問,這齊懷仁如此大膽,說不定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罪行。”
蘇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世上,就沒有審不出的罪名。
嘶,這謝昭野怎麼回事?是真要往死裡整齊家,讓齊懷仁死也不能瞑目啊。以前也沒聽說齊家哪裡得罪過他啊。
不過在雍武帝這裡過了明路之後,那就是師出有名,随便他查了。
從永和殿退出去後,蘇允問他打算怎麼審問齊府人,謝昭野笑笑,道,“下官是工部侍郎又不是刑部侍郎,這種事情,當然得沈蒙沈大人來了。隻不過,臣打算,讓皇城司與刑部一同審,蘇大人覺得如何?”
若隻有一個刑部還好,再加一個以刑罰駭人出名的皇城司……
蘇允忍不住再度回憶了一番,齊家以前真沒得罪過謝昭野吧?
接下來就是沈蒙的事了。
然而,沈蒙也很頭疼。
不是,謝昭野讓人給他送的口信什麼意思?什麼叫務必要撬開他們的嘴巴,讓他們把幕後真兇交代出來?
這不就是要他把秦家攀扯進來嗎?
他是不喜歡秦家,覺得他們是朝廷蛀蟲,但若是齊懷仁這事真與秦家沒有關系,他再怎麼審也審不出來啊!
就在齊府人人自危,齊懷仁連個體面些的葬禮都沒有,被衙役草草挖了個墳勉強讓他入土的時候,下面有人來報,說是在獄中的齊清淮求見謝侍郎。
謝昭野其實早就知道了,隻不過故意讓人晾着他,齊清淮還以為是獄卒不肯為他通傳,隻好拿了自己已經懷有五個月身孕的妻子發間剩下的唯一一根素簪子賄賂了獄卒。
終于見到了謝昭野,短短幾日,自己就成了階下囚,連身幹淨的衣服都沒有,不禁一陣苦笑。
“還以為,還以為謝兄不會再想見我,沒想到謝兄還願意念及舊情。”齊清淮搖搖頭。
謝昭野歎息一聲,“齊兄,實在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如今這種境地。”
“這又不是你的錯。”齊清淮閉了閉眼睛,然後突然撲通一聲跪下。
“謝兄!我知道自己十分厚顔無恥,但,但我想求你救救我的妻子!她已懷有五個月的身孕,我的孩子還沒出世……謝兄,求求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謝昭野微愕,“……嫂夫人竟已懷有身孕?”
他趕緊扶起齊清淮,“齊兄快快起來,我怎麼能受你這一跪?”
隻是把人扶起後,他又一臉為難,“齊兄是個好夫君,也是個好父親,隻是……這是皇命,原本若是沒有和北狄勾結之事,賢弟也打算向陛下進言,輕恕齊府的罪過,特别是如齊兄你這樣始終未曾參與,隻是被牽連了的無辜人。”
“奈何,陛下一聽查出了齊太傅暗中與北狄有來往一事,直接發了大火,賢弟也隻能以審問為由暫時保下你們,否則,陛下當時盛怒之下是直接說要滿門抄斬的。”
齊清淮聽後,雙腿一軟,忍不住倒退數步。
“就,就無回旋的餘地了嗎。”他掩面。
謝昭野看着他,臉上也是為難與不忍交錯。
“……倒也未必。”
齊清淮飛快地擡起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也沒精神擦,一把抓住謝昭野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謝兄有辦法?”
謝昭野面上掙紮,許久後才下定決心了一般,“原本我是不該和齊兄說這些的,但齊兄還年輕,嫂夫人又懷有身孕……就當是謝某的私心。齊兄,或許可以去勸說一番齊大老爺和另兩位叔伯。”
齊清淮自始至終隻知道花錢,沒有參與後幕後這些事,但他親爹和幾個叔伯可不一樣。
真要讓齊家供出什麼來,也隻有這幾人說出的話會更可信些。
——是梗着脖子等全家抄斬,還是給齊家留下一條血脈呢?
啧,真期待。
……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直到,太子染疫的消息傳回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