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少女倚靠在櫻花樹下,仰頭閉眸嗅聞着随風飄落的淡粉櫻花。
一身潔白的少女為花瓣浸染,星星點點的淺粉落在少女高挺的鼻梁之上。
“啊!妖怪!”
刺耳的尖叫打碎狐之助的回憶,他移動視線不發一語地注視着那些神色驚恐的村民。
村名們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滿是恐懼,有的拼命捶打着結界、有的跪地痛哭流涕地求救、有的瑟瑟發抖神情麻木……
年老的村長一直維持着跪地的姿勢,他的雙眼唯獨在被困的女妖身上久久停留。
一道道皺紋堆積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褶皺的皮膚驟然舒展神色是從所未有的從容與放松。
被選中為神使、即将成年的小少年則是雙腳癱軟,臉上滿是劫後餘生撿回一條命的慶幸。
的場貴子越過女妖來到村長面前,她淡然的雙眼掃視着面無表情的村長發出疑問:“何必呢?”
村長肩膀聳動,年久失修的胸膛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聲震動:“哈,咳咳咳!你不會懂的!”
少女清透的眼中沒有一絲動搖,她像是将一切都看透轉身回到女妖身前。
她說過的,有的時候人心遠比妖怪更加可怕。
妖邪的背後往往與人禍脫不開關系,人類的孽總是咎由自取,一步步将自己推入深淵。
村長的身上沒有女妖的遮擋後,逐漸顯現他最初的模樣。
被拼接的、腐朽的面目全非的身軀,身上行将就木地氣息一覽無餘。
的場貴子步伐款款,走近狼狽虛弱的女妖:“你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結果,而不是如今這幅模樣。”
女妖蒼然諷刺一笑,森白尖銳的牙齒咯吱作響:“你與我有何差别,隻不過我是妖而已。”
女妖看得出來,這個年紀輕輕實力強大的巫女身上有和她一樣的地方。
她的血液裡是神明的味道,願力與信仰雖然微弱但她看得分明。
同為僞神,隻因她是妖怪所以才會落得今日下場。
妖怪食人乃是天性,何況她是一隻食用男人為生的絡新婦。
的場貴子盯着那雙紅色的雙眸,女妖的眼裡是不以為然、是觊觎、是憎惡。
她不禁靠近女妖,懷着心中莫名的情緒問道:“你的真名叫什麼?”
女妖不語隻是眼神複雜地看向跪坐一旁的村長,殺生丸被村民的吵鬧聲叫得頭疼,他手變為爪想要将女妖了結。
的場貴子攔住他的動作,淨化術将毒爪停住,認真的看着女妖:“我不評判你的對錯,隻是惋惜你沒有選擇更好的那條路。”
的場貴子手中淨化術的光芒愈發逼人眼目,她平靜的面容在白色的光芒下多了一絲神性:“我應人所托來此,你弱于我故為我斬殺。”
驅除邪祟的淨化術下,女妖的身軀化作萬千白色光電,它們騰空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遠處待在家中祈禱的婦女們注意到窗外的光亮,皆跑出院子跪拜叩謝認為是般姬大人的祝福。
困在原地的村長在女妖消散的這一刻開始掙紮着移動,他惡穢纏身拼接的身軀也開始腐化、一寸寸變成塵土。
微風拂過,塵土于空中飄散隻餘下老人古樸、悔恨的聲音送入衆人的耳中。
“歌織……”
月色下銀白如錦線的蛛網确實似月歌一般如夢如幻,這個名字誕生的最初也包含着起名之人的愛意。
狐之助依舊立于的場貴子肩上,即便他有諸多疑問聽不懂少女與妖怪以及老人之間如同啞謎的對話,但他依舊保持沉默。
貴子大人的行為一直都有明确的意義,她從來不說無意義的話做無意義的事。
他隻需要耐心等待,少女自會将一切細細講述給他。
“哼!”
一人一狐轉過頭動作一模一樣仰着頭望向表情臭臭的大妖,殺生丸擰眉:“不要随便拽我,再有一次我……”
“不是随便。”的場貴子出聲打斷他。
的場貴子站起身,聲音清淺解釋着:“你不喜歡别人觸碰你,靈力很方便,既不會直接觸碰到你,也可以方便我們配合行動。”
殺生丸抿唇:“你剛剛為何阻攔我?”
的場貴子好脾氣地繼續解釋:“你的毒液腐蝕□□未免過于疼痛、血腥,我的淨化術可以給予她一個體面的死亡。”
殺生丸再次心底浮現異樣,少言的他忍不住接着說道:“你真奇怪。”
妖怪的聽覺與嗅覺是人類的幾千倍,他能聽見少女心髒的跳動從頭到尾都非常平穩。
無論是對那些被她就下的村民、那個小孩還是嗜血的女妖、幫兇的村長,她的态度從始至終沒有一絲差别。
她與别的巫女不一樣,不是嫉惡如仇的那種,也不是天生善心泛濫濟世救人的那種。
的場貴子聞言眼光一斜:“你才奇怪,明明身上有刀卻從來不用。”
殺生丸衣袖一揮擋住腰間的天生牙:“那不是殺戮的刀。”
的場貴子想着家中還在牙牙學語的小半妖,搖搖手指:“隻要是武器就能夠達到傷害的目的,它不是殺戮的刀也能作為戰鬥的武器。”
殺生丸馬尾一甩自顧自向前走,行進間他有意無意地握着腰間的長刀表情冷凝。
根據狐之助的資料,天生牙能夠挽救亡者的性命而鐵碎牙則是力量強大狂暴之刀。
這位逝去的鬥牙王倒是用心良苦,給予這位冷心冷清隻在乎自己的大妖一把救人之刀,給予自己剛出生還弱小無比的半妖兒子一把殺戮之刀。
的場貴子想着想着輕笑出聲,她手指輕勾解除結界。
她随意拉起一個男人,面上帶着微笑:“現在能告訴我一郎在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