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百草堂門前的青石闆曬得滾燙,二牛跌跌撞撞沖進院子時,曬藥場正翻騰着艾草焦苦的氣息。
"三少爺!是西街劉員外!"二牛臉上的雀斑都在冒汗,“擡着口棺材堵在正門,說咱家的安宮牛黃丸吃死了人!”
白子睿指尖的朱果"啪嗒"掉進藥碾,硫磺粉在掌心凝成細碎金砂:“有這種事,我倒要看看?”
話未落音,門闆轟然炸裂。六個赤膊壯漢擡着口桐木棺材撞進曬藥場,棺蓋上用朱砂畫着扭曲的蓮花紋,與白蓮教轎辇上的圖騰如出一轍。
"庸醫害命!"錦袍員外踩着金線雲履踏過門檻,腰間羊脂玉佩刻着蓮台托月的紋樣。他身後八個白蓮教衆擡着擔架,擔架上老婦面如金紙,眉心點着血蓮印。
白守仁手中戥秤"當啷"墜地:“劉員外,上月開的安宮丸都是地道藥材…”
"放屁!"劉員外一腳踢翻曬着天麻的笸籮,"我娘服了你們的藥,當夜就嘔出黑血!"他甩出個鎏金藥盒,十二枚蠟封藥丸在青磚上滾成血蓮狀。
白子睿突然蹿到擔架前,硫磺粉從指縫漏在老婦腕脈:“厥陰風動,痰迷心竅——這症狀該用蘇合香丸!”
"黃口小兒懂什麼!"劉員外袖中甩出串金絲楠木佛珠,“無生老母座下蓮女說了,需用百草堂的…”
封玄清劍穗突然卷住佛珠,二十八宿紋路在檀木珠面遊走:“朱砂摻了曼陀羅汁,雄黃混着砒霜——你們白蓮教的聖藥倒是别緻。”
曬藥場驟然死寂。劉員外額角滲出冷汗,白蓮教衆腰間彎刀齊齊出鞘三寸,刀柄蓮花吞口泛着幽藍毒光。
"你、你血口噴人!"劉員外突然扯開老婦衣襟,心口處蓮花烙鐵印還在滲血,“聖母親賜的蓮台印明明…”
話音戛然而止。白子睿兩指捏着枚銀針從老婦承漿穴拔出,針尖赫然沾着靛藍藥漬:“承漿穴殘留□□,你們給她灌了多少附子湯?”
封玄清劍鞘突然點地,通脈境威壓震得白蓮教衆踉跄後退。他指尖凝出冰晶裹住佛珠,朱砂在寒霜中析出猩紅顆粒:“蝕心草,是心術不正之人用來煉制傀儡的毒物。”
圍觀人群突然炸開驚呼。原本舉着"庸醫償命"白幡的街坊,此刻正驚恐地望着劉員外眉心浮現的灰斑——那正是長期接觸蝕心草的征兆。
"胡說!"劉員外突然抓向腰間玉佩,蓮花紋竟滲出黑血,“我明明…”
白子睿忽然欺近半步,丹田青氣順着掌心渡入老婦經脈。灰撲撲的流光自發從他指尖溢出,老婦突然劇烈抽搐,嘔出大灘靛藍色毒血。
"快看!"人群中有藥商驚呼,“那血裡遊着紅線蟲!”
封玄清劍尖挑起條扭動的血蟲:“蠱毒混着白蓮聖水,劉員外好大的手筆。”
劉員外突然抱頭慘叫,眉心灰斑裂開蛛網狀血痕。他瘋狂撕扯錦袍,露出後背大塊腐爛的皮肉——那潰爛處竟隐約顯出蓮台圖案。
"這灰光到底是什麼…"白子睿望着自己指尖未散的青芒暗暗思索,硫磺粉在掌心灼出焦痕。三天前刀疤臉修士化為飛灰的畫面突然閃過腦海。
"妖人!"突然有爛菜葉砸在劉員外臉上,“用親娘煉毒,畜生不如!”
曬藥場瞬間沸騰。白蓮教衆的彎刀還未舉起,就被封玄清的冰霜劍氣凍成廢鐵。八個擡棺壯漢被街坊用曬藥耙按倒在地,桐木棺材被掀翻時,滾出來的竟是一袋袋朱砂與砒霜。
白守仁顫抖着捧起藥商遞來的"庸醫償命"幡,蒼術藥囊重重砸在幼子額頭:“混賬東西!早看出劉員外印堂發黑,為何不早說?”
"爹!我也是剛…"白子睿抱頭鼠竄時,封玄清的劍穗突然卷走他發間菜葉。
月白錦袍少年抱劍倚着忍冬藤架,望着雞飛狗跳的曬藥場,唇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次日,烈日透過百草堂的雕花木窗,在青磚地上烙下斑駁的蓮紋。藥房内浮動着當歸與白術的清香。
白守仁執青玉藥杵碾着砒霜霜花,忽将銅藥匙指向案上《毒經要略》:"赤練蛇蛻遇雄黃則化血,此等相克之理……"話音未落,藥杵在陶缽邊緣磕出清脆聲響,老者渾濁的眼瞳突然泛起精光。
白子睿捏着硫磺粉在《神農本草經》上畫圈圈,藥碾裡朱砂與雄黃混着晨露,蒸騰起嗆人的苦香。
封玄清倚着紫檀博古架翻動《青囊書》,劍穗流蘇垂落在"蠱毒篇"泛黃的書頁上。他指尖忽而凝住,冰晶沿着"赤炎"二字蔓延成霜紋。
"昨日的蠱毒!"白守仁猛然拍案,驚得藥櫃頂端的紫銅香爐晃出三縷青煙。他枯瘦的手指幾乎戳破泛黃的《南疆毒物志》,"紅線蟲遇硫磺則顯靛藍,這是赤炎皇朝黑苗寨的制蠱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