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咣當"抵住咽喉,封玄清耳尖紅得能烙餅,偏要端出副冰雕雪塑的冷臉:“再聒噪,剁了喂蜘蛛。”
少年突然擒住他執劍的手,鍛骨境的靈力順着命門穴亂竄:"清哥哥這心跳聲,比東市打鐵鋪的風箱還熱鬧。"指腹下的脈搏震得二十八宿陣紋直哆嗦,活像被雷劈了的算盤珠子。
"修煉!"封玄清甩袖震開他,月白錦袍化作流雲蹿上屋頂。瓦片叮當響成串,驚得更夫敲梆子敲出了驅鬼的架勢。
白子睿抱着七星鼎鑽進東廂房,窗紙上映出他嘚瑟的剪影。那鼎被他哈着氣玩變大變小,靈紋忽閃得像正月十五的走馬燈。
西廂傳來藥杵搗擊聲,白子睿沖進卧房前突然回眸。殘陽将他睫毛染成碎金,嘴角梨渦盛着未盡的話:“其實空間裡将近六百次失敗,不過後面也有幾百次成功!但第一次當面煉器…幸好沒炸爐。”
封玄清握劍的手沁出薄汗,劍鞘在地火餘溫中蒸騰起白霧。東牆曬藥架後,七星鼎縮小前的最後一道靈紋正在青磚烙出卦象——正是白子睿在空間裡刻過千萬次的護心陣。
檐角傳來瓦片輕響,封玄清抱着劍倚在月光裡。劍穗上的吊墜突然發燙,燙得他伸手去拂時,又想起那轉瞬即逝的溫軟。
第二日寅時,白子睿踹門而入,頂着雞窩似的發辮嚷嚷:"今日份的早安…"話音噎在喉頭——石桌上《靜心訣》的"聒噪"二字力透紙背,墨迹未幹的撇捺裡還夾着幾根忍冬藤。
七星鼎吞吐地火映出屋脊殘影,白子睿嚼着青棗嗤笑,指尖在紙角勾出顆歪心。那心畫得活像被踩扁的柿餅,汁水橫流地淌進"聒噪"的捺腳裡。
寅時三刻的地火餘溫尚未散盡,白子睿蹲在淬火池邊,指尖撥弄着凝結成晶的硫磺渣。"清哥哥不覺得奇怪麼?"他忽然揚手擲出塊青金石,驚得檐角白鴿撲棱棱飛起,“算着日子,王鐵匠也該寒毒發作,來百草堂求藥了。”
封玄清劍穗末端的七星鼎吊墜輕晃,在青磚投下細碎星斑:“百草堂的《問診錄》你可翻過?”
"昨兒戌時翻遍藥櫃,驚蟄至今取過七回硫磺晶,每回間隔九天。"少年衣擺帶翻朱砂罐,赤霧彌散如正月廟會的炮仗灰,“這次都拖了半月!”
封玄清微頓,七星鼎吊墜在青釉碟沿磕出清響:“午飯時可要問問令尊?”
正午的忍冬藤架濾下斑駁日影,"爹,西市那位王鐵匠…"少年話音未落,白守仁的竹箸已被白子輝截住。
白守仁執銀箸的手頓了頓。八寶羹裡的瑤柱尚未夾起,白子輝突然從翡翠白菜盅裡擡起頭:"你們問西市王鐵匠?"他刻意壓低的聲音掩不住興奮。
他壓低嗓門活像說書先生:"你們可知王鐵匠家出事了?你們猜是何事?"他刻意停頓,直到大哥白子聰屈指敲在烏木桌沿。
“聽說他兒子前日從青麓書院告假歸家,正撞見老家夥摟着新過門的兒媳婦…”
"食不言。"白子聰的竹骨折扇"啪"地敲在胞弟後頸,震落他發冠上沾着的忍冬花瓣。
"王鐵匠與他兒媳…"白子輝耳語般吐出驚人之語,忽又拔高音調:"前日書院散學歸家的王家二郎,撞破老父與自家娘子在鐵砧後…"他指尖在青磚桌面劃出暧昧弧度,“現下西市都傳遍了,說王鐵匠掄着燒紅的鐵鉗追打親兒,連坊正都驚動了。”
"大哥忒古闆!"白子輝揉着脖子嘟囔,鑲金象牙箸将荷葉糯米雞戳得千瘡百孔,“今晨綢緞莊的劉掌櫃親口說的,王家院裡摔碎三隻腌菜壇子,那動靜驚得巡夜犬狂吠半宿…”
銀匙"當啷"墜入甜湯。白子睿眉心擰起朱砂痕:"他體内寒毒未發?沒來過嗎?"
"什麼寒毒?這倒沒聽說。"白子輝舀起勺冰鎮酸梅湯,琉璃碗沿凝着的水珠墜在二十八宿紋桌布上,“不過今早經過鐵匠鋪,他家風箱聲比往常弱了三分。”
見兄長茫然搖頭,少年霍然起身,護腕撞得瓷碟叮當:“我感覺不對勁,我們還是去看看怎麼回事。”
暮色染透"王記"匾額時,兩道身影翻進院牆。白子睿靴尖勾着飛檐嘀咕:"這味兒比馊了三天的豆汁兒還沖…"
話音未落,封玄清拎雞崽似的挾着他落地,青磚縫裡滲出的寒氣凍得七星鼎直打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