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嬸突然扯嗓子吼："開席——！"鍋鏟敲着鐵鍋，震落滿樹桃花。三百腐屍仰脖灌下豆花，熒光淚珠噼裡啪啦砸進碗裡，凝成顆顆琥珀色的輪回印。

子時梆子響，老裡正突然把桃木杖插進地縫。

"滾吧！"他背過身去，老淚砸在少年腐屍的柴刀上，"來世若還當兵..."突然抓起把香灰抹臉上，"記得先來桃溪村賒炊餅！"

封玄清劍鋒掃過桃林，水火靈力凝成三百盞燈籠。趙寡婦懷裡的嬰孩突然啼哭，熒光淚珠滾過之處，野桃樹瞬間開花結果，每顆桃子都裹着塊生鏽的兵刃碎片。

白子睿蹲在樹杈上啃桃："老頭，這桃齁鹹啊！"

"放屁！"老裡正突然甩出個桃核砸他腦門，"這是将士們存的軍饷！"桃核裂開，露出裡面半粒發黴的碎銀子——正是趙參将當年替他墊付的棺材本。

祠堂突然騰起三百盞孔明燈。

"啟程——"玄真子豁口拂塵炸開青光。金橋上突然滾來幾十個酒壇，封玄清劍鋒掃過，琥珀酒液凝成"忠烈千秋"四字。

祠堂外突然傳來夯土聲。村民們自發擡着桃木棺列隊走過，每具棺材都鋪着曬幹的新麥——正是将士們生前最愛念叨的"秋收味道"。

玄真子突然并指抹過羅盤，三百道魂絲沒入新刻牌位："午時三刻，鬼門将開。"北鬥陣紋突然化作金橋，橋頭浮現模糊的城池虛影，"此乃酆都引魂陣，諸君...該啟程了。"

白守仁捧着青銅經筒的手微微發抖，九嶷城二十七名凡人還有桃溪村村民跪成北鬥陣。

《渡人經》鋪成金光大道，書頁間夾着桃溪村孩童畫的持戟小人。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凡人嗓音疊成聲浪，震得腐屍胸腔桃核"咔咔"開裂。胖大嬸突然把糯米團子塞進丈夫腐屍嘴裡："吃！吃飽了才有力氣投胎！"

趙寡婦的撥浪鼓無風自響，熒光淚珠在鼓面凝成個"爹"字。三歲崽兒突然指着腐屍隊列尖叫："娘！爹在沖我比'噓'！"——那正是他爹生前哄睡的手勢。

趙寡婦突然扯開襁褓："虎子！看你爹..."嬰孩屁股蛋上的胎記突然泛光，凝成個執戟将軍的輪廓。

"天地玄宗..."九嶷城衆人齊誦突然卡在喉頭——趙參将的魂影在金橋盡頭凝成實體，腐屍隊列齊刷刷轉身，鏽戟直指栖霞城方向。

三百軍魂齊刷刷轉身，鏽戟頓地震落漫天桃花。

趙參将魂甲突然剝落，露出十七八歲的清秀面龐——正是他戰死時的模樣。軍魂陣列接連褪去戰甲，某個獨臂魂影突然撿起地上的草螞蚱，正是昨夜哄孩子的把戲。

金橋盡頭突然傳來戰鼓聲。趙參将魂影突然并指抹過陌刀，刀光在祠堂照壁刻下八個血字："山河無恙，煙火尋常。"

"保家衛國——！"三百軍魂最後的怒吼震得孔明燈齊齊拔高，燈面映出三百張笑臉——有幫寡婦挑水的，有教孩童凫水的，還有給瘸子削木腿的...

趙參将魂影在金橋上倒退三步，陌刀插進橋面激起漣漪："等等！去年七月半..."

白子睿一臉問号："這時候還想加餐？"腐屍隊列突然集體扭頭，有個獨眼的差點把頸椎擰斷。

"不是吃食！"趙參将魂甲崩開裂紋，寸寸剝落，露出心口拳頭大的血洞："各位仙長！"

陌刀突然插入金橋裂縫，"去年中元夜，我渾噩間聽見..."魂光凝成的喉結滾動三下，"宇文拓将軍的虎符令！"

"宇文拓将軍在喊'戌字營集結'！"

渡魂經筒突然炸裂，白守仁被震得跌坐在地。

"沃日！"白子睿七星鼎掉落在地，"宇文拓不是兩年前就..."

封玄清劍鋒霜火暴漲，三光潮生劍映出忠烈祠的虛影，祠堂供着的宇文拓牌位突然裂開。

炸響的刹那，三百魂影炸成三百道流星，半數墜向桃溪村的野桃林，半數如利箭般射向西北。

白子睿突然扯嗓子嚎："一路走好——！下輩子别當兵..."話沒說完被玄真子捂住嘴，老道秃瓢滾落冷汗："無量...這話可不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