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魏淵倒确實是這般猜測,否則,雲歸妄本人又有什麼動機多此一舉呢?
雲歸妄受了這一眼,顯出幾分委屈:“若殿下難出這口惡氣,大可同樣折斷草民的臂膀,草民……”
他那清霜似的眼神流過魏淵:“……絕無怨言。”
“孤不稀罕。”魏淵不接茬,冷笑一聲,那媚眼是抛給了瞎子看:“孤隻好奇那日你們密謀了什麼。”
“草民不能說。”雲歸妄眼觀鼻,鼻觀心。
魏淵就知道雲歸妄會這樣說,不過……這問題雖然重要,卻不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她沖雲歸妄勾了勾手指,雲歸妄十分溫順上前兩步,魏淵不滿意,又勾了勾,這動作重複了三輪,直到魏淵可以一伸手勾住雲歸妄的……腰帶。
咳,失策了。
魏淵暗惱,前世自己身量頗高,甚至不輸貧民男兒,可昭公主的身材卻隻是平平。
她隻好略微起身,借了點力才勾住雲歸妄的衣領,将他拽至眼前。
雲歸妄可謂順從,順勢跌在她面前,衣擺落下帶下兩三銀碟,濺起一片髒污。
金玉之聲叮鈴啷铛,誰知門外值守的滿月聽見了,以為雲歸妄無禮,一邊敲門一邊焦急道:“殿下?殿下!您怎麼樣了?!”
“無事。”魏淵閉了閉眼,揚聲道。
滿月大概是将信将疑地退去了,魏淵好半天撐起來的威風也崩塌了,扶額端詳着近在眼前的美人面——雲歸妄真是美,面龐白璧無瑕,一點瑕疵也沒有。
雲歸妄倒是對她主仆二人的對話恍若未聞,隻靜靜地望着魏淵——那麼近,卻仿佛是望着,魏淵隻能将這眼神描繪為眺望。
“那麼,孤還有一個問題,雲卿啊。”魏淵也懶得再撐架勢,一手支頤,隻用氣聲問:“孤初見你時,你分明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之狀;而就是在那夜山崖下,你對孤似有關懷,可試探之意也不淺,更仿佛有幾分貓戲老鼠似的玩味,至于今日……”
“興許你自己也不知道,這般情态,在勾欄瓦舍裡……更多見?”她捧起雲歸妄一束烏發在食指上卷了卷,猛地一扯,笑中諷刺之意更濃:“為什麼呢,雲卿?”
仔細想來,正是如此,魏淵常年混迹如意坊,最是敏銳,不過區區幾面,雲歸妄待自己的态度可謂一波三折,不知是何道理。
總不能是……就這麼短短幾天工夫看上她了吧?這樣的事,如意坊那些混賬爺們兒做得出,雲歸妄君子之風,恐怕是斷斷不能。
這異處,她點得出,卻猜不着,不如直問。
“草民也不知道。”雲歸妄被扯痛了,不由皺着眉:“興許是與殿下有緣。”
這便是不想說的意思。
魏淵也沒想問一次便得到答案,攻心隻可從長計議,更不用說,雲歸妄的态度與他背負的謎團,在魏淵看來,可謂有趣。
“這個若是不想說,那不如把我先前那問題答了?”魏淵退而求其次,語氣放輕,諄諄誘導:“那夜,你們密謀了什麼?”
雲歸妄的聲音同樣放得很輕:“唔……我可以騙您嗎?”
“不可以。”魏淵擡起左手在雲歸妄面頰上拍了拍,這景象與那夜重疊,同樣的輕佻戲狎,不同的是,今夜皮肉相貼。
不同于想象中冰冷的觸感,而是羊脂玉似的觸手生溫,魏淵一怔。
“那,恕草民不能說。”雲歸妄不上鈎,魏淵刻意的蠱沒有起到一點作用便潰散,他答得一闆一眼:“至少現在。”
魏淵忍着白眼——舍了孩子也沒套着狼。
“那就出去!”她揮手,想着眼不見心不煩。
雲歸妄知道她惱了,悶着不發一言,全了禮數便退下了,他行至外室時,魏淵喚了他一聲:
“雲卿今日把凍傷醫好,從明日起,還需雲卿替孤值門。”她聲音是帶着笑的,言辭也禮遇,然而這溫和是說給門外人聽的,在隻有雲歸妄能見到的一面,魏淵挑着眉,目光不可謂不犀利——她有的是辦法磋磨他。
魏淵分明看見雲歸妄嘴唇翕動了兩下,一定是有話要問,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