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得太監尖聲唱道:“楚國使臣到——”
滿殿笑語霎時一滞。
隻見使臣大步流星地走進殿中,身後随從擡着十口箱籠,箱蓋未啟,已聞得隐約的沉木香氣。
正是楚國特産的千年水香木。
宋乾帝坐在龍椅之上,微微揚起嘴角,開口問道:“貴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外臣奉我主之命,是為締結楚宋之好。”使臣撫胸行禮,宋語竟說得字正腔圓,他目光掃過東席的幾位公主,忽然加重語氣:“我國願以三座金礦為聘,求娶貴國……”
他話鋒微妙一頓,随後一字一字吐出:“嫡親公主[1]。”
此言一出,大殿内頓時一片嘩然。
妃嫔們交頭接耳,面露驚色,宗親們則眉頭緊皺。
反觀三位嫡親公主的臉上竟沒有一絲變化。
宋乾帝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指節叩在案幾上,輕輕敲擊幾下的聲響,讓滿殿喧嘩瞬間凝固,他目光如炬,緊緊盯着楚國使臣。
“具體名諱……”楚國使臣視線直刺宋國公主,“容外臣宴後單獨禀明。”
竟然指名道姓的求娶,分明是視宋國公主如集市待價而沽的貨物。
皇後手中的蜜餞金桔“啪”地落在案上,目光緊緊跟随着宋乾帝。
宋乾帝臉色忽明忽暗,忽然大笑:“好!且先開宴!”
太監尖着嗓子高聲喊道:“開宴!”
宮女們魚貫而入,手捧珍馐美馔,依次擺放在衆人面前。然而,原本喜慶的宴會,因楚國使臣的一番話,蒙上了一層緊張的陰影,氣氛變得愈發微妙起來。
樂聲驟起時,宋楚惜眼角掠過一抹翠影,注意到翠雲匆匆回來,可身上卻若有若無帶着一股幽香。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将目光投向鳳座之上的皇後。
隻見皇後笑意盈盈,正與身旁妃嫔低語。難道皇後準備向燕妃下手,她準備用什麼方式?
宋楚惜目光在皇後身上隻停留一瞬,便移向了燕妃。恰在此時,慕容津渡也擡起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宋楚惜率先起身,借着殿内舞曲搖曳的光影,悄然走出大殿。
她立于殿外,佯裝吹着夜風醒酒。
正當她準備返回大殿時,慕容津渡迎面走來,兩人擦肩而過,宛如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唯有他們自己清楚,在交錯的瞬間,宋楚惜壓低聲音道:“當心皇後。”
慕容津渡輕聲回應:“多謝。”
宋楚惜返回殿内,剛一落座,便見崔貴妃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向宋乾帝敬酒。
她嬌聲道:“陛下,臣妾聽聞近來諸事順遂,臣妾鬥膽,想起臣妾的二皇子,永煦已到弱冠之年,若得封地曆練,也好為陛下分憂。”
宋乾帝聞言,并未立刻作答,而是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目光在大殿内緩緩掃過。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容後再議。”
崔貴妃聽聞,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恢複了笑容,說道:“陛下聖明,臣妾隻是一時有感而發。”
就在此時,宮女為燕妃端上一盞用琉璃盞所盛放的精緻雪蛤麒麟羹,并用湯匙輕敲盞邊兩下,其呈凝而不固,晃而不散的琥珀色膠質[2]。
而慕容津渡忽然瞧見匙背繪着清晰鳳紋,連忙從燕妃案前搶過琉璃盞,将羹湯一飲而盡。
宮女驚叫了一聲,隻見下一秒,慕容津渡手中的琉璃盞“當啷”墜地,碎成數片。
他身形搖晃,修長的手指突然痙攣般蜷曲,緊接着,一口鮮血從他口中噴出,濺落一地,觸目驚心。
樂聲忽然戛然而止,大殿瞬間陷入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若木雞,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慕容津渡。
燕妃臉色煞白,踉跄着想要上前,卻被身旁的侍女死死拉住。
她顫抖着唇,指向慕容津渡,驚呼道:“快傳太醫!”
滿殿又嘩然,衆人驚惶四顧,卻見宋乾帝面色陰沉如鐵,冷聲道:“來人,給朕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敢行此謀逆!”
緊接着皇後又立刻吩咐道:“先将慕容皇子挪去後殿。”
宋楚惜看着慌亂的四周,頓覺事有蹊跷。
行事之人竟敢在宮宴上公然下毒,這份膽量絕非尋常。
皇後向來行事謹慎,斷不會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動手,此事背後恐怕另有其人。
不多時,太醫院院判帶着一衆太醫匆匆趕來,大部分去了慕容津渡身邊把脈問診,兩名太醫則留在現場,查看慕容津渡所服用的食物。
殿内衆人皆惶恐不安,紛紛低頭,大氣都不敢出。
片刻後,殿中的兩名太醫起身,向宋乾帝禀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