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惜雙腿一軟,直接“咚”一下癱倒在地,低垂着頭,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滾落,打濕了衣襟。
“母後,兒臣實在不明白您在說什麼,翠雲……本就是母後賞賜給兒臣的,兒臣連重話都沒跟她說過,更别提指使她做這種事。還望母後明察!”
她哭得像個無助的孩童,鼻尖和雙眼都泛着紅,雙手慌亂地擦拭着眼淚,肩頭一抽一抽,話語因為抽噎斷斷續續,讓人聽了忍不住心生憐憫。
皇後鳳眸微眯,審視的目光如刀般刮過宋楚惜淚痕斑駁的小臉。
宋楚惜這番哭訴,字字句句都像細針般紮在她心頭——究竟是驚慌之下的口不擇言,還是她讓翠雲加的香料……根本沒起作用?
兩名太醫趁着這個空隙急忙上前查看翠雲的屍首,銀針在燭火下泛着冷光,待驗完後侍衛将人拖了下去。
皇後轉身向宋乾帝行禮,道:“陛下,容臣妾問三公主幾句話。”
宋乾帝伸手捏了捏眉心,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太醫,可診出了什麼沒有。”
“啟禀皇後娘娘,”太醫捧着個繡囊疾步上前,“是這個香囊所引起,裡面所藏有香料血竭與冰片與死者衣衫上的蘇合香相克……”[2]
宋楚惜眉頭一蹙,眼底閃過一絲晦暗。蘇合香……她心中思忖,恐怕這場局未必是針對某個人,對方隻是要借這縷幽香,救贖自己。
太醫稍作停頓,剛要開口,皇後已鳳眸微轉,便反問起宋楚惜來,“這個香囊是本宮賜予三位公主每人一個,怎麼偏偏三公主的倒叫個婢子戴去了?”
“母後……”宋楚惜咬了咬嘴唇,神色怯怯地說道:“兒臣不慎把香囊弄壞了,便找人修補。兒臣真不知道它怎麼會到翠雲手裡,原本一直好好的收在妝奁裡。”
宮牆之内,三公主遭宮人欺辱的事,幾位嫔妃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可皇後沒表态,她們并非三公主生母,自然不願多管閑事。
誰能想到,這些宮女竟如此大膽,連皇後賞賜的物件都敢悄悄藏入自己囊中。
她們顯然是相信了宋楚惜的說辭,并為她感到心疼。
“找了誰修補?”皇後蹙起了眉頭,她十分不喜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腕間翡翠镯子撞出清脆聲響。
“這,兒臣不方便說。”緊接着宋楚惜便真的伏地叩首,一副任憑發落的模樣,叩首時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幾道新舊交錯的淤青。
皇後又氣又覺得荒唐,面上卻還得強裝鎮定。
就在她準備再度開口時,坐在西側的鶴行風突然站起身,先向宋乾帝恭敬一拜,又轉身向皇後行禮,朗聲道:“是微臣。”
隻見鶴行風身着玄色錦袍,雙眸狹長,幽黑的瞳孔仿若深不見底的寒潭,鼻梁高挺筆直,線條剛硬,薄唇線條堅毅,唇角微微上揚,一頭烏黑長發束在鎏金冠中,幾縷碎發垂落額前,為他硬朗的面容添了幾分随性。
因其父與宋乾帝的結拜情誼,故而宮宴與一衆宗親們同席而坐。他既有世家子弟的矜貴氣質,身姿如松,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又因常年習武,又為他平添幾分淩厲與不羁。
聽聞鶴行風之言,幾名親貴面面相觑,不解道:“鶴将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他的意思,難不成這香囊是……”
“沒想到鶴将軍竟然與三公主……咯咯咯……”
幾人窸窸窣窣地輕笑調侃之聲落入鶴行風的耳中,他目光微涼,接着說道:“請陛下、皇後恕罪。
冬狩期間,微臣守衛失職,緻三公主迷失在獵林之中。三公主仁善,并未追究此事。但她因香囊損毀,擔心辜負皇後娘娘美意,會被降罪,内心十分自責。”
“出于愧疚,是微臣主動提出将香囊送到宮外修補。之後,也是微臣親手将修好的香囊交還給三公主殿下。”
這番話很好的解釋了三公主閉口不答的原因,鶴行風又将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
這讓皇後犯了難,她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正要說話,餘光卻正好瞥見宋乾帝的臉色愈發陰沉,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宋乾帝十分不耐,高聲質問道:“既然知道是這宮女做了手腳,那這手腳究竟做哪了?”
殿内一片寂靜,太醫們也束手無策,心中不禁想着,這件事恐怕要移交大理寺進行審查。
宋楚惜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将答案說出口時,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父皇,既然羹湯裡沒有問題,會不會是器具上有問題?公公不是說翠雲碰了琉璃盞嗎?”
二公主宋芷嫣的一番話,令幾位太醫恍然大悟,得到宋乾帝的首肯後,連忙取過琉璃盞碎片,查探了琉璃盞的碗壁,果然發現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