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行風微微蹙眉,不假思索道:“殿下可修書給微臣。”
隻聽,宋楚惜輕笑出聲,涼風穿過窗子,輕輕撩起她幾縷發絲。月光灑下,她整個人身上宛如鍍了一層聖潔的光芒。
她接着說道:“且不說驿路迢迢,諸多不便。鶴将軍可曾想過,你身為手握重兵的将軍,我是養在深宮的公主,我們都身居高位,卻也男女有别。
若是我們私下往來,一旦被有心之人發覺,一封彈劾的奏折,呈遞至父皇案前,父皇不會輕饒你。”
話至此處,宋楚惜腦海中浮現前世鶴行風的遭遇,前世他與慕容津渡私下往來的罪名,不正是這般羅織的。
宋楚惜借這個機會,暗暗提醒着鶴行風,希望他日後能夠記起她這一番話。
鶴行風一噎,細細思索,宋楚惜所言句句在理,一時竟不知如何應答,隻能保持着跪地的姿勢,陷入沉默。
宋楚惜緊了緊拳頭,道了聲“罷了”,誰叫她人美心善。
隻見她退回至床榻前,往床前小巧的香爐中投放了一枚香片,随後點燃,袅袅青煙散出。
宋楚惜将香爐低舉着,懸在女子的面前,手腕輕晃,來來回回繞了幾圈,加快女子吸入香氣的速度。
做完這些,宋楚惜扭頭看向鶴行風,擡手示意他去将那一灘血水處理幹淨。而後,自己微微俯身,貼近女子的耳側,聲音幽微地說了幾句話。
鶴行風下意識地側耳竊聽,奈何窗外風聲瑣碎,隻隐約捕捉到什麼“不行”的字眼,其他内容聽不真切。
半盞茶的時間,見宋楚惜直起身來,将原本用在鶴行風身上的手帕,懸于女子鼻尖下方,等她緩緩吸入,助她解開情香。
待做完這一切,宋楚惜走到鶴行風身前,緩緩坐下,語氣平和道:“我知道将軍心中的顧慮,我可以為将軍解了後顧之憂。讓父皇不再執着于為鶴将軍選妻。”
鶴行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微蹙的眉頭随即舒展,“不知殿下需要微臣做些什麼?”
說到底,僅僅三次相遇,遠不足以讓鶴行風輕易相信宋楚惜,反而會加重他心中的疑慮。
畢竟,宋楚惜名聲在外,是真的非常糟糕。
宋楚惜看着他,鎮定地問道:“冬狩回宮後,我時常噩夢驚醒,夢中皆是那幾名刺客窮追不舍的身影。”
“還是想請鶴将軍透露我一些信息,那幾名刺客到底是何身份?”
“是一批死士。當日還要多謝殿下及時察覺。”
鶴行風顯然不太願意提及他們,看起來,宋楚惜必須要了解清楚那些人的身份,才好對鶴行風對症下藥。
“鶴将軍所言,這些刺客并非燕國人?”
鶴行風一怔,略一遲疑,道:“從外貌、舉止以及他們的兵器來看,的确是燕國人。”
“那段時間,也的确有一批燕軍的殘餘勢力,暗中潛入京都。但微臣多次查探,那批勢力在入城後第二日,便徹底消失了行蹤。”
“殿下也曾透露過,刺客手中有地形和布防圖,在京都能夠提前掌握冬狩圍獵林中的布防與地形,此人必身居高位。”
所以這也是這件事情,最終不了了之的原因。
鶴行風再調查下去,隻會驚動大理寺和尚書令,甚至于宋乾帝。
彼時,他無法确定對方身份,在無法一擊将對方捉拿的情況下,反而打草驚蛇。
權衡之下,鶴行風決定以逸待勞,逐步推進。
宋楚惜微微颔首,不再繼續追問那枚銀釘的故事,“約莫半盞茶後,她會蘇醒,屆時,不論她問鶴将軍什麼,鶴将軍都隻需要點頭應下便是。”
“多謝公主。”鶴行風雖然疑惑,不過對于這件事,他的确束手無策,自然是聽之任之。
宋楚惜戴好面紗,正準備離開之際,心中又想到了什麼,側身向鶴行風提了一句:“之後不論是父皇的疑問還是坊間的流言,還希望鶴将軍不要放在心上。”
鶴行風:“???”
今晚的事情,還會讓坊間都知曉嗎?他眼中帶着錯愕。
宋楚惜眼中含着笑意,眉頭略略上挑,帶了幾分俏皮與靈動。
夜色沉酽,晚風輕輕吹過,河面卷起層層碧波,遠處的夜市依舊人頭攢動,燈火璀璨。岸上的弦管歌聲悠悠揚揚的傳來,連綿不絕,将熱鬧的氛圍編織進夜色之中。
下雪了。
宋楚惜想。
她猛覺臉頰一涼,下意識伸手觸摸,指尖濕潤。
擡頭望去,月光下,細碎的雪花正零星飄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遊蕩着。
宋楚惜攏了攏衣領,準備往船舫樓下走。
船舫已經駛入河中央,她現在除了找一間空房休息外,也沒有其他辦法。
“殿下,請這邊走。”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暗處傳來,宋楚惜偏頭,隻見剛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鬼魅般出現,身影隐匿在陰影之中,壓低聲音在宋楚惜耳邊說着。
“怎麼,三哥還有事要尋我?”宋楚惜問。
男子冷靜道:“船舫内的居室大多已被占滿,殿下擔心公主誤入,驚擾貴人,特遣屬下帶公主前去休息。”
宋楚惜聞言,神色一凝,眉頭微微蹙起,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擡腳跟上了男子的腳步。
這船舫是歸宋永霖所有,若論身份尊貴,這舫中恐怕無出他們二人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