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無路可選。
“兒臣……”
宋芷嫣跪伏在地,額間的花钿沾了塵埃,她虛弱道:“願為宋國百姓遠嫁和親。隻求父皇開恩。”
“去吧,送親的隊伍已在外等候。”
宋乾帝揮了揮手,沒再多說任何。
于是在宋芷嫣行至渡門關驿站時,侍女捧着替換的嫁衣趨前,卻被宋芷嫣擡手制止,毅然決然地正面走上了楚國的迎親隊伍。
那封本該交給宋楚惜的密信,依舊當日悄然送出……
楚國太子婚房内,布置得光鮮亮麗,滿室紅燭高燒,火紅的簾幕高挂,透出溫暖的火光。
殿内的侍女全部退下後,宋芷嫣移開遮面的喜扇。
這一看,直叫她倒抽一口冷氣。
本該屬于太子與太子妃的寝殿裡,竟或坐或卧着四五個女子。
貴妃榻上,披着杏紅紗衣的美人正斜倚着,肩頭披帛半褪,露出凝脂般的肌膚。喜床上,着青色薄紗的女子纖腰若柳,丹蔻染就的指尖正把玩着床帳上的流蘇。
見她進來,衆人不過懶懶擡眼,依舊嬉笑如常。
“姐姐們倒是心急。”宋芷嫣忽地輕笑,将喜扇丟擲在地上,接着說道:“這合卺酒還沒喝,就急着來鬧洞房了?”
“喲,這是打哪兒來的野丫頭,這般不懂規矩?”
“瞧着面生得很。”喜床上的女子嗤笑道,“莫不是殿下新得的玩意?”
“……”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宋芷嫣唇角噙着冷笑,眸光如淬了冰,指尖微微發顫。在宋國即便再不受寵,何曾受過這般折辱?
她轉身推開木門,卻見兩柄寒光凜冽的長槍忽然交叉擋在門前。
“請太子妃回房。”侍衛聲音冷硬如鐵,槍尖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你家殿下何在,楚國便是如此禮遇太子妃的?”宋芷嫣聲音清冷,指尖攥着嫁衣袖口。
兩名侍衛垂首不語,橫在門前的銀槍依舊紋絲不動。宋芷嫣擰着眉退回殿内,嗅着滿室脂粉與熏香混作的濁氣,倏地計上心頭。
總之今晚是睡不成了,她便好好會會這幾個妖冶賤婢。
不過半盞茶功夫,殿内便傳來陣陣異響。
女子凄厲的哭喊,間或夾雜着嬌媚的喘息。聲音忽高忽低,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詭谲。
門口的兩名侍衛聞之虎軀一震,對視一眼後,忙不疊去通傳楚晏川。
楚晏川姗姗而來,一襲暗紅色水紋衣袍,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似的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身後跟着擡軟轎的太監和一群侍女。
“殿下……”侍衛正欲禀報,楚晏川伸手直接推開了房門,一條腿架在門檻上,整個人斜倚在門框邊,輕輕咳了一聲,神色恹恹地撇過頭,眉頭一蹙。
隻見幾名侍妾如驚弓之鳥般瑟縮在角落,發髻散亂,珠钗斜墜,而他的太子妃跟市井潑婦一般,跨着大步,雙手叉腰,自己搬了張軟塌坐在殿中央,面色嚴肅又有趣。
一擡眼,四目相對。
“楚國的待客之道,我領教了。不知殿下可還滿意這番……洞房花燭?”
楚晏川嘴角噙着笑意,柔白的月光鋪在楚晏川暗紅色的衣袍上,露出大片如玉的胸膛。
他仰頭飲盡壺中酒,喉結滾動間,琥珀色的酒液順着下颌滑落到胸膛上,在月色的映照下,更顯白皙。
宋芷嫣望着他緩步逼近的身影,忽然覺得後頸發麻。
楚晏川眼尾泛紅得厲害,嘴裡嘟囔着:“美人……”他擡手捏住她下颌,酒氣混着沉水香撲面而來。
楚晏川的指腹摩挲過她顫抖的唇瓣,他忽然俯身咬住她耳垂,低笑震得人骨頭發酥:“不妨教教本殿怎麼‘洞房花燭’……”
***
走出“盈袖香居”,京都夜市已是燈火如晝,街道上人聲鼎沸,熙來攘往,各色錦緞在燈火映照下流轉着華彩。
宋楚惜正欲轉入暗巷,忽見一道清隽身影自巷口轉出。
鶴行風手持一個小巧的包裹,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
宋楚惜眼睫動了動,大半月不見,他清減不少,一襲玄色長袍襯得身形修長挺拔,一頭烏黑的頭發随意束起,幾縷碎發垂落額前,随風飄散。
待他走近,宋楚惜才看清他眼底氲着血絲,唇色也比往日蒼白幾分。
“殿下,微臣有事求解。”鶴行風在宋楚惜面前站定,眼神深邃而堅毅。
宋楚惜微微颔首。
二人尋了間臨河的茶坊,隻見鶴行風将包裹置于案上,雙手抱拳,斬釘截鐵道:“多謝三公主大恩,這是謝禮。”
宋楚惜執起茶盞,袅袅水汽模糊了她的神色,聞見包裹的氣味雜亂,猜測裡頭有不少散香,她道:“鶴将軍言重了。那等權宜之計,終究損了将軍清譽。
見将軍面色不大好,可是又遇到了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