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這個糖霜餅外酥裡嫩,甜而不膩,比流酥記的還好吃,當真不嘗一口?”
宋楚惜顧左右而言他,将油紙袋往宋婉甯懷裡又推了推。
豈料宋婉甯并未如往常般拂袖離去,反而輕笑出聲,好言說道:“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來與三妹說體己話。望三妹明日莫要往宮外跑。”
“好呀。”
宋楚惜眉眼彎彎,接着補充了一句,“正好明日四弟五弟要來鬥蛐蛐,大姐一起呀。”
宋楚惜清晰地見到宋婉甯眼角抽了抽,那聲“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字眼。
待宋婉甯的身影消失在宮牆轉角,宋楚惜才輕舒了一口氣,嘴角微微揚起狡黠的弧度。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細雨忽至,淅淅瀝瀝地落在窗沿上,回廊下挂着的一串銅鶴風鈴響起空靈的聲音,直将這院内襯得愈發靜谧。
門外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随後翠羽在門口輕聲喚道:“殿下,大公主已至殿外。”
宋楚惜從錦被中支起身子,青絲散亂地垂落在素白中衣上,她這會剛睜眼,腦中正發蒙,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委實沒有料到宋婉甯會來這麼早。
“伺候我洗漱吧。”她朝翠羽喚了一聲,聲音還帶着初醒的沙啞。
“是。”
半盞茶後,宋楚惜在正殿見到了從容優雅端坐在主座的宋婉甯,腳步微頓,旋即微笑着走上前,輕聲喚道:“大姐來得好早呀。叫大姐久等了,大姐可不要惱了妹妹。”
“無妨。”
等走近了,宋楚惜才發現桌上竟擺了不少精緻的首飾,各式珠钗玉簪排列如星,珠光奪目,美輪美奂。
宋婉甯見到宋楚惜看呆了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循循善誘着:“我瞧着三妹的首飾都舊了,正好我新做了幾件,三妹瞧瞧可還入眼?”
“這也太好看了。”
宋楚惜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一支桃粉色的流蘇朱钗拿了起來,舉到眼前輕輕晃動了一下,流蘇相擊發出清越聲響。
“三妹喜歡便好,再過幾日宮中會有一場賞花宴,母後有意在宗室親貴中為你我二人擇婿。妹妹生得這樣傾城絕色,可要好好挑選一番……”
宋婉甯在那端滔滔不絕地說着,宋楚惜依舊低頭把玩着朱钗,額前碎發垂落,恰好掩去眼底複雜思緒,這朱钗的流蘇上浸泡過香水,所以散發着異香。
“三妹可有心儀之人?”宋婉甯緊接着問道,“我記得宮宴上,鶴大人曾為你解圍,三妹可是屬意鶴大人?”
宋楚惜執簪的手一頓,殿外,雨越下越密,打在宮殿頂上的聲音如同無數珍珠滾落玉盤。
宋楚惜猛地擡頭,淺笑道:“大姐說笑了。鶴将軍乃戍邊重臣,我不過與将軍有過幾面之緣,談不上心悅于他。”
宋婉甯忽然湊近,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漩渦,“三妹既說無心,那我也開門見山了,我有意讓鶴大人做我的驸馬,三妹覺得如何?”
宋婉甯的話音剛落,殿外忽然驚雷碾過雲層,雨勢驟然大作,宋楚惜清晰聽得耳邊傳來寝殿前那串風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的聲音,聲音格外清亮地問道:“這雨來得這樣急,大姐可曾備了傘?”
“三妹怎麼不答。”宋婉甯端起茶盞,微微抿了口,蹙着眉将茶盞放下。
宋楚惜沉吟片刻,緩緩啟口道:“大姐與鶴将軍郎才女貌,妹妹自然是覺得極好,隻是近來偶然間聽聞了一些鶴将軍的傳言,不是是真是假。”
“無妨,我并不在意。”
“???”
宋楚惜心頭一滞,指尖輕輕摩挲着朱钗流蘇,一時間不懂宋婉甯究竟是何意。
“原還擔心三妹不舍,如今看來倒是我多心了。”
“這些首飾三妹且收下,賞花宴上可别失了咱們公主的體面。”
宋楚惜微微颔首,“多謝大姐,大姐難得來一回,不如留下與我和四弟、五弟同玩?”
宋婉甯突然想起“鬥蛐蛐”幾個字,隻見她勉強扯起嘴角,回了句:“不了。我還要去禀告母後,求她成全我與鶴大人。
你們自去玩吧。”
待宋婉甯離開後,宋楚惜喚了翠羽進來,吩咐道:“你去禦膳房取些糯米過來,瀝過兩遍水後,将這些首飾放進水中浸泡半日。[2]”
“是。”
宋楚惜盯着這些首飾,上頭沾染的不過是些容易招蜂引蝶的香氣,宋婉甯此舉打得是想讓她在賞花宴上出醜的主意。
不過她倒是聽說,皇後因着前番和親之事,生怕她的大公主遠嫁,這才趕忙操辦了這一場賞花宴,要為宋婉甯挑選夫婿。
她不曾聽說皇後還有意要為她也擇婿。
“翠羽,明日你替我去一趟‘盈袖香居’買點‘香料’。”
宋楚惜回到寝殿後,寫了一張紙條,裝進信封裡,遞給翠羽,接着道:“再買點時新的布料,要最招搖的顔色。”
皇後與大公主這般費心籌謀,她自然要好好成全她們的這番美意。
“是,奴婢省得。”翠羽福了福身,将信仔細收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