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的态度明确,宋婉甯旋即轉身快步離去,沒有作絲毫逗留。
鶴行風站在原地,直到那抹嫣紅身影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
他低頭忽聽銅鶴風鈴輕響,起風了。
——
微風吹過,宋楚惜發髻上步搖的香水味驟然濃烈,鶴行風正要開口提醒,忽然有群蜂蟲直愣愣地撲了上來,徑直朝宋楚惜頭上的步搖飛去。
鶴行風急忙開口:“殿下!快取下發簪![4]”
他擡手欲攔,豈料為時已晚,蜂蟲已然沖到了宋楚惜身上,蜂蟲撞上她雪膚的刹那,宋楚惜發出凄厲尖叫,踉跄着四處沖撞。
滿園賓客驚見三公主華服淩亂地在花叢間奔逃,震驚之餘連忙避讓。
慌亂之中,不知有誰大喊了一句。
“三公主的首飾招了蜂蝶!”
鶴行風蹙眉,緊握着拳頭站在原地,隻因方才宋楚惜跑出去時,眼底那抹狡黠的笑意,他大概猜到宋楚惜的用意。
“蹲下!”
忽然一道深沉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捆冒着煙的青草丢到了宋楚惜的腳邊,宋楚惜步子一頓,踉跄地往前一沖,不慎摔倒在地,發髻間的步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煙塵氤氲中,有溫熱的布料兜頭罩下,宋楚惜隻覺眼前一黑,再被攙扶起身時,發現蜂群被煙霧熏得四散,而她身上搭了件打濕了的披風。
“出了何事!”
皇後攜宋婉甯匆匆趕來,隻見宋楚惜狼狽的斜靠在侍女身邊,濕漉漉的披風下露出半片沾了泥的裙擺。
是件男式披風,皇後眉頭微蹙,尚未開口,站在宋楚惜身旁的男子開口道:“兒臣參見母後,母後祥康金安。”
“大……大哥,真的是你?”宋楚惜吸了吸鼻子,額間沾了水,發絲貼在了一塊,睫毛上還凝着水汽,委屈地看着大皇子宋永昭。
“母後,三妹的這支步搖上有異香,兒臣懷疑是有人刻意陷害三妹。”
“來人,還不快去查。”皇後冷聲吩咐下人,接着又示意侍女去安撫親貴。
皇後貼心上前,看着宋永昭,眼底泛起慈色,接着說道:“永昭,你何時回宮的,本宮竟不知情。”
宋永昭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恭謹回答:“兒臣聽聞母後欲為妹妹擇婿,特來祝賀。”
“可曾去拜見你父皇,他盼你許久,怎料你連宮宴都不曾出席。”皇後輕歎了一聲。
“兒臣正打算去拜見父皇,途徑這裡,恰見三妹被蜂群困圍,這類蜂群名為‘追香蜂’,在兒臣治理的明州一帶頗為常見,它們專尋摻了蜜的甜香,兒臣對如何驅離它們略知一二,故而出手相助。”宋永昭規規矩矩的回答,叫人挑不出任何差錯。
宋楚惜突然掙脫侍女攙扶,踉跄着上前兩步,出聲質問:“大姐,你為何……要害我?”
滿園霎時死寂。
宋婉甯面上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她立馬反駁,“三妹,你在胡說什麼,可是受驚過度?”
“可是,這步搖分明,分明是大姐你賜予我……”
宋楚惜氣息微顫,話音雖斷續續,卻字字擲地有聲,眼底盛滿灼灼堅定。
反觀宋婉甯,雙頰血色盡褪,她張了張口,卻連半句辯解都哽在喉間,目光慌亂地掠過衆人,神色慌亂,叫人一眼便瞧出端倪。
宋永昭側眸看向視線慌亂躲避的宋婉甯,她鬓邊的發簪與宋楚惜那支形制确為相似。
皇後聞言,鳳眸微閃,臉上仍挂着端莊的笑意:“昭兒,明州路遠,你好不容易回宮一趟,快先去拜見你父皇吧。”
隻見宋永昭低眉順目,輕聲道:“是,兒臣先行告退。”
待宋永昭離開後,皇後語氣溫柔卻不容置疑地:“三公主受了驚吓,先回宮歇着吧。若還有什麼問題,即刻來回禀本宮。”
宋楚惜已被侍女攙扶到一旁,濕透的披風下,她的身子微微發抖,依舊驚魂未定。
聞言,她強撐着福身謝過皇後,嗓音裡還帶着未褪的沙啞,“多謝母後,兒臣告退,咳咳……”
話音未落,喉間又溢出幾縷咳意,垂眸時,她忽然瞥見鶴行風站在幾步外,神色緊張。
她心口忽而一跳,連忙别過臉去,任由侍女扶着她往回走。
待衆人散盡後,宋永昭站在不遠處的樹旁,瞥見鶴行風彎腰拾起了那支落地的步搖,正若有所思地端詳着。
宋永昭欣賞完這一幕,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這才終于放心離去。
***
禦書房内。
“兒臣參見父皇,願父皇聖躬康泰,國泰民安。”宋永昭向宋乾帝請安後,依舊長跪在地。
宋乾帝喉結微動,不解地問道:“昭兒,許久未見,今日這般鄭重,可是遇到什麼麻煩事?”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還望父皇允準。”隻見宋永昭額頭抵地,眼底似有暗火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