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一下跌入到谷底，偏偏藍周的思維完全被繞在了裡面，宮永城望着眼前人笑容逐漸苦澀凄厲起來，站起來一把将人抱住：“閉眼，别想。”

沉沉的涼意從宮永城身上傳過來，藍周如沸騰鐵水一般翻湧的思緒終于安穩下來。他将頭靠在宮永城的肩膀上，終于放任自己的情緒奔湧，宮永城肩膀上的衣料很快就濡濕一片。

藍周也不說原因，隻是趴在宮永城肩膀上無聲地流淚。宮永城環着他的背輕輕地拍，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兩人就站在原地相互抱着，直到藍周哭累了宮永城才将人抱回床上，臨走時給他掖了掖被角，輕輕在額頭上吻了一下。

藍周強撐着意識不想讓宮永城走，可他潛意識裡不知什麼在作祟，連個音都沒發得出來就沉入了夢境。

大抵是白日裡憂思過重，藍周在夢中也睡不安詳，深深淺淺的夢境中，總有個熟悉的聲音圍繞在他耳邊，經久不散。

“要不是你執念太深，至于有人為了你白白喪命嗎？”

“你不過一介凡人，還想靠着你手裡區區那點人和沃托宣戰嗎？”

“哼，有靈者皆有立足之地，說的輕巧，怎麼立，在哪立？”

立體環繞聲在藍周大腦裡不斷盤旋，拼盡全力無法擺脫。藍周在大腦中恨不得将自己撕碎再拼起來，找不到一個可以躲避的角落。

即使還在昏迷，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大，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像是來自天上的網，他逃脫不得，越掙紮陷得越深，一翻手抓到了救命稻草——

猝然睜眼。

是坐在床邊的宮永城。

宮永城變魔術般從朝他伸出手，手心裡躺着兩顆糖。

藍周虛弱地笑了一下，這時候宮永城坐在這裡，就算給他遞一碗砒霜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灌下去，就這這個姿勢藍周直接低頭伸舌從宮永城手心卷走了糖，含在嘴裡咯吱咯吱地嚼起來。

宮永城看着藍周的表情，實在沒忍住笑了一下，摸了兩下藍周的腦袋。

他很早就回來了，依舊沒問藍周夢到了什麼。在藍周願意敞開心扉告訴他之前他尊重藍周做的一切決定，于是隻是饒有興味地玩藍周的頭發。真摸上去才知道，這麼堅毅的人頭發居然是軟軟的，發根處來自活人的溫熱氣息勾的宮永城心癢癢。

“我去給任陽冰的墓前放了枝花。”宮永城很突兀地來一句，把藍周吓個半死。

“我前兩天忙着幹活，忘了去獻花。他也算是一個朋友吧。”宮永城開始拎一縷頭發纏繞在自己手上，漫不經心地玩着，“還早，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末世哪裡都不算完全适合人類生存，偏偏少了人類，天都變得清了不少，一擡眼滿眼的星星。

兩人在夜幕之下，像是一對再平常不過的情侶一般手牽着手。藍周最開始還有點尴尬，總感覺旁邊有人在看着自己，被宮永城拉着走了一段路之後就徹底佛了，放下了所有心防。

宮永城好像隻是漫無目的地領着藍周在附近閑逛，藍周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但一時習慣改不過來，還是挂在宮永城身上，兩個人慢慢地走。

到最後藍周模模糊糊地反應過來，宮永城捏着他的手，兩人慢慢蹲下來，掩映在了培育所的建築後面。

這裡藍周白天剛來過，

是他們給任陽冰找的墓。

藍周良久沒說話，宮永城也不催，就是一輕一重地捏着藍周的手指。夜風将兩人的體溫都吹得有些涼，放在平時宮永城肯定得抱上來，給藍周加衣服——開玩笑，他好不容易養回來的，不得珍惜着點。

但今天他隻是安靜地看着藍周翕動的睫毛。

藍周腦海裡思緒萬千，這幾乎是一筆糊塗賬了，他就算理智想說也一時間很難找一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