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斐禮借着許蓁的力,起身,三人站在中央,幾乎處于輿論漩渦的中點,周圍都是竊竊私語聲,人群外,終于趕到的校領導大聲呵斥:“上課了,你們幹什麼呢!”
人群頓作鳥散,許蓁看清,校領導旁邊陪着的是他們班班主任,鄧朗眉頭緊皺着,想怎麼處理這事。
許蓁緩緩松開手,她不能再管了。
順着最後一波人流,許蓁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兩人,周燼眸光黑沉沉的,隻遠遠望了她一眼,忽然轉身離開。
身後校領導大呼小叫:“周燼!你幹什麼!你敢走一步試試!!!”
“你再鬧事信不信我開了你!!!”
一時間許蓁思緒亂麻,可是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反應的機會了,她咬咬牙,避開大部分人的視線,沒回到六班教室,而是往走廊另一頭的樓梯跑去。
她不知道周燼會走去哪裡,隻能在他經常出現的區域,挨個挨個去找,找到最後,許蓁的腳步停在了校園一隅。
這裡着實算蕪城一中最偏僻的地方,很少有學生來這裡,許蓁知道這個地方,也是以前周燼帶她來過,這裡是個看日落的好地方。
事态沸騰不止,爬滿蔓藤的一隅仍舊安甯。
周燼坐在廢棄的木椅上,刷了紅漆的木頭被雨水和時間腐蝕露出斑駁的内裡,塵土和落葉都堆在它身上,周燼的身旁。
周燼彎着背,低眸看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視線裡,出現一雙幹淨的小白鞋。
再然後,女孩蹲下來,一雙手輕輕拉過他受傷的那隻手,一瓶礦泉水,一卷繃帶,像過往無數次她為他做的那樣,白繃帶紮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周燼看着看着,啞聲開口:“許蓁,百日誓師那日,你寫的什麼?”
許蓁沉默,心底沒由來地一沉。
周燼替她說:“高考順利,然後擺脫這裡?”
“這裡,是自小生長的蕪城,包括你的家人、糾纏不休的袁馳,對嗎?”許蓁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他平靜下來,“也包括你的同學、喻何喬韓揚、殷惜雯陳嘉奇,你從來不會和他們透露自己的任何事情,始終保持距離,就為了将來一天的離開。”
過了半晌,許蓁幹澀地點了下頭。
而後,周燼問:“這裡也包括我,對嗎?”
“怪百日誓師的氣氛太好了,好到讓你以為那飛上天的氣球真的能把願望帶走,才肯寫下對誰都沒說過的事……你以為在那麼多氣球裡沒人會注意你的。”可他偏偏就是看見了。
這是周燼第一次對她說那麼多,許蓁卻無法作出回答。
靜寂無聲,許蓁動作沒停下,垂眸為他受傷的手包紮,細緻又溫柔,側顔在光裡模糊了輪廓,恬靜而不染塵埃。
曾經,她歎息:“周燼,我不會離開你。”
周燼擡起她的下巴,端詳那雙如冬霧般的瞳眸,看不見的地方,眼底壓抑着瘋長的私欲,他始終看不清這雙美麗眼睛的背後。
現在,也做不到了。
許久後,他松手,淡漠拂去少女臉頰不經意沾到的血。
真是個……演技拙劣的騙子。
許蓁沒有掙紮,乖乖任憑他動作,周燼放下手後,她仍安靜地注視着他,模樣比櫥窗的洋娃娃還乖巧,怎麼心比石頭還硬。
抹去一切心緒,周燼站起身,往垃圾桶丢掉用完的礦泉水瓶,許蓁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身後夕陽落下血紅的殘影,可誰都沒有心情再觀賞。
一路上,兩人仿佛往日那般閑聊。
“你打算多久走?”
“大學吧。”
“再也不會回來了?”
“嗯,也許。”
“……好。”
沉默了一陣,兩人已走到樓梯間,再上去就是領導辦公室了,校領導、兩個班班主任,以及季斐禮都在裡面。
周燼不知道該說什麼,又不甘心就這樣什麼都不說:“我和季斐禮打架不是因為你,不用擔心……或者你本來也沒有。”
許蓁一愣,唇微張,又被周燼接下來的話打斷。
“以後,我們不用聯系了,所有的一切,提前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