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潛正準備帶路出去,有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
封鳴郁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距離他更近的地方:“走吧。”
黑暗中,謝潛後知後覺地被牽着跑出化妝間,跑到走廊上。視線裡隻有應該綠的‘安全出口’字樣,他卻隻能頭腦發懵地跟随在封鳴郁身後,直到額頭撞到對方的肩頭,半邊身體都歪了歪。
“小心。”
随着另一隻手将他扶正,原本握手腕的動作變成十指相扣。
像湍急水流中抓住浮木一般,謝潛下意識地與之緊握,耳邊除了跑動時的呼吸聲隻剩衣料摩擦的簌簌聲響。
走廊并不算寬,兩人的肩膀和手臂難免擦碰,可這次他們隻是悶聲不語地奔向終點,誰都沒躲。
這場奔襲終結在影棚後門,叫不出名字的闊葉樹下,謝潛望着汗濕的手掌心生郁悶。
漫長的沉默後,封鳴郁沒話找話:“為什麼要把送你的東西送人?”
謝潛輕輕挑眉,再擡眼時已經帶着點不耐煩;“你覺得我有病?”
見他和之前判若兩人,封鳴郁一愣,卻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謝潛不歧視同性戀,但在意識到自己心甘情願被封鳴郁牽着手跑這麼久之後免不了開始不爽。
從接受系統任務最開始他和這個死對頭雖然也有各種不算愉快的身體接觸,但無一例外,主導這些意外發生的人都是自己,他憤憤地看了對方一眼,什麼時候輪到封鳴郁占上風了?
站在樹影下的男人眼尖地捕捉到謝潛下垂的嘴角,後者不知道又想起什麼繼續回擊:“補腦、補心、肝、脾、肺、腎,我到底是脆到要死了還是怎麼着?還是必須給你們封氏藥業當小白鼠?”
謝潛把積攢已久的怨怒傾瀉而出,早顧不上自己咄咄逼人的樣子和之前費心打造的嬌妻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封鳴郁:“......我本想有備無患,等你收到之後再讓封氏的營養專家當面會診。”
謝潛瞥了他一眼,無疑将重點落在‘會診’上。
不屑的眼神釋放出無語的信号。
察覺到對方可能不願意藥補,封鳴郁目光略顯複雜:“不然,食補?”
給謝潛安排營養師的做法似乎也不算難。
謝潛無比震驚地擡起頭,“你到底有完沒完”的抱怨已經到了嘴邊,卻在看清對方不似玩笑的表情後,呼吸出現短暫的停滞。
幾乎同一時間,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劇組重地,器材和道具都是重要資産,當亮光晃過來的刹那,謝潛心中突生某種不詳的預感。
而他和封鳴郁藏身之處,幼小的樹影終究是承擔了太多。
保安定定地看着兩團交錯的人影,突然發出暴喝:“是誰躲在那裡!還不出來!”
謝潛白眼一翻,在心中發出陣哀嚎。
然後十分自然地牽過封鳴郁的手,噎了一下:“快跑啊——愣着等過年啊。”
黑夜中,二人逃竄的身影或許狼狽,封鳴郁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住謝潛不放。
對方牽起他手的瞬間,男人注意力馬上被轉移了,滿意地扯起嘴角。
然後,好不容易逃離追捕的兩人在酒店門口分離。
謝潛氣喘籲籲,對封鳴郁要給自己請營養師的安排暫無反駁之力。
封鳴郁來不及享受勝利的喜悅下一秒被趕到的陳秘賣了自己通宵兩晚上特地趕過來的事實 。
謝潛:“.......”
他差點一踉跄摔倒在大門口,然後佯裝談定地上樓。
駛回市中心的車輛後座,累了幾天的封鳴郁沉沉入睡。
夢中,他似乎回到大學時期。
他路過男生寝室樓下,突然捕捉到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淺黃色衛衣的男生蹲在地上,單手托腮,另一隻手舉着根火腿腸當逗貓棒。
而他腳邊那隻橘貓已經肥到差點找不到四肢。
正要轉身的自己突然定住——謝潛的五官與喂貓男生完全重合,隻是學生時代的這人眉眼更加奪目氣質更加張揚。對方貌似也注意到他,路燈昏黃光下的面容逐漸清晰。
最開始還有笑意閃動,突如其來地,冷峻起來。
封鳴郁看得有些魔怔了,又才驚覺上一秒還蹲在路邊的謝潛不知什麼時候撲上來,下一秒,淺黃色的衛衣長出絨毛,微挑的眼型中出現貓科動物一樣虹膜。
可封鳴郁并沒有等來尖利的獠牙。
那隻淺黃色的大貓在揮爪湊近時突然收了指甲,轉而用腦袋親昵地蹭蹭他的掌心。
車輛抵達終點,封鳴郁從夢中醒來。
絢麗的燈景落入車窗,他卻想到上次坐在窗邊那隻濕漉漉的小貓。
嗯,還是隻有脾氣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