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我和你爹是真心實意為你着想。”
說罷,鄭氏擡了擡下巴,門外便有丫鬟進屋,手中捧着個盛有琥珀色湯藥的天青色汝瓷杯盞。
“這是你爹特意尋來的假死藥。”
“隻要你一死,謝家因着逼死你,心中有愧,便不會再為難你爹。而你,自然也能擺脫這樁婚事。”
“隻是如此一來,從今往後,你便不再是阮家的小姐。”
她死了,一了百了,固然能破了如今的局面。她也不稀罕當什麼阮家小姐,姨母那邊自會為她安排新身份,比之阮二小姐隻高不低。
但怕就怕,不是假死,是真死。
以阮蓁對鄭芸的了解,這人真幹得出來,聽聞前幾年,他爹受用過一個同僚贈與的侍妾,結果才不到半年,那侍妾便一屍兩命地被擡出去。
說是小産血崩,但阮蓁卻不信,聽下人說,那個妾室身子骨好得很。
阮蓁接過那杯盞,湊在鼻尖輕嗅,在鄭氏期待的目光下,她将杯沿緩緩靠近唇邊,就當鄭氏松一口氣,就當所有人皆以為她要飲下那杯藥汁時,她突然站起身,将那些琥珀色藥汁潑向鄭氏的口鼻。
幾乎是同時,那鄭氏便從軟榻上彈了起來,“水,快拿水來。”
下人很快呈上溫水、棉帕,鄭氏将整張臉都浸在盆裡洗,前前後後換了三次水,還不肯停歇。
“你這歹毒婦人,竟然想要殺我……”彼時支摘窗開着,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連接遊廊的月洞門,也不知瞥見什麼,她身形忽而一僵。
而後,鄭氏就看到她倏然轉過身來,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僭越姿态,指着她的鼻子罵:
“鄭氏,你和阮承業這對狗男女,一個貧家子弟,一個镖師的女兒,全靠着我娘,才能有如今的富貴日子,不知感恩便罷,卻為何連我娘唯一的骨血也不肯放過?”
“竟還想要鸩殺我?”
“你們難道當真不怕有報應?”
罵到動情處,竟然張牙舞爪去掐她的脖子,“我跟你拼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鄭芸何曾見過阮蓁這等狂勁兒,當即也是吓得不輕,等反應過來時,兩個貼身伺候的婆子已将她拉開。
“咚”地一聲後,阮蓁摔倒在地,額頭上立刻就冒出一個包來,卻是方才淩亂間撞上了黑漆柱子。
那圓臉婆子登時兩股戰戰,“老身不是故意傷的小姐,求夫人救我。”
二小姐再如何也是個主子,豈容得下人造次。
鄭氏揚了揚下巴,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怕什麼?不過是個将死之人。”
轉頭,又高聲吩咐道:“還不快去再兌一杯藥,趁着她昏過去,趕緊給我灌進去。”
那丫鬟原本真以為是假死藥,可方才被二小姐點透,夫人又對那藥汁避之不及,心中也明白那隻怕并非什麼假死藥,而是能要人命的毒藥。
她可不敢鸩殺一個官家小姐。
因而猶猶豫豫不肯挪步。
正這時,一個低沉而極具威懾力的嗓音突兀響起,“我看誰敢!”
聞聲望去,鄭氏就看到一個松筋鶴骨的男子踢門而入,隻見一身绯色官袍不怒自威,面若冠玉清隽無雙,眉宇間高華的氣度宛若臨世的仙人,亦或是從天而降的蓋世英雄。
鄭氏這些年做了阮承業的正室,也是見過一些世面的,可從未見過如此驚才絕豔的公子,當即就怔住了。
不隻是鄭氏,便是昌平也愣住了,隻因他竟然看到一向對女子不假辭色,甚至是避之不及的世子爺,竟然蹲下身去,動情地将表小姐攬入懷中,眼裡滿是憐惜與心疼。
“對不住,我又晚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