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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話 “這裡絕不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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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如今自己所看到的又是什麼?難道是幽靈嗎?

在他思索的這瞬間,導彈卻仿佛受到第二股推力一般大幅提升了速度,瞬間将距離縮近。從機神赫爾墨斯身邊經過時,堅白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一個動作:他拿機神的手掌在導彈的側面刮過,好比人伸手進流動的河水中,高速飛行的導彈是那湍急的流水——兩者之間的摩擦産生驚人的放熱。

機神手部的材料損耗,以換來導彈動量的降低——這是堅白體内的八百萬神所給出的最優解。否則……

導彈在發射前顯然校準了機神雅典娜的要害。一旦沒能完全防下,出現損傷,情況可能相當危險。相較之下,一隻手的代價甚至不能算損失。更何況眼下的情況對堅白來說其實似曾相識:以最小的損失化解殺招,緊接着給予敵人迎頭痛擊——早在幾年前他便用過類似的戰術。

與此同時,機神雅典娜靠近胸口附近的構塊表面亮起白光——八百萬納米機械正迅速緊密縮聚在一起,形成無比堅固的殼層。

下一個瞬間,導彈不偏不倚擊中了殼層中央的位置,巨大的沖擊使得機神劇烈震顫。導彈仍在推進。彈頭已被擠壓變形,原本堅硬的金屬如今像被劈開的樹皮似的往周圍卷曲……仍在向前推進!與這股力度持續對抗,泛光的機神雅典娜的表面,原本強攻不破的盾的光耀如今卻漸漸黯淡——

導彈的動力先耗盡,亦或是将盾聚集的能量先耗盡。

這場勝負究竟如何?

身處于赫爾墨斯之上的堅白沒能看清那個瞬間。兩者似乎打成平手,那塊盾牌消失的同時,促使導彈前進的動力也完全卸掉了。

平手,看似如此。

——但對于作為矛的一方而言,倘若沒能對目标造成損傷,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機神雅典娜停止了震顫。那枚導彈的模樣如今則像是燒得隻剩一點的煙頭——它作為武器的效能業已消耗殆盡。

以上種種,實際僅僅發生在同那兩名德米德蒙交戰的間隙,極短的一瞬。随後又馬不停蹄投入到纏鬥過程中。

——不,不對。

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掉那個麻煩的家夥——那在遠處埋伏着,恐怕正積蓄力量打算射出下一枚導彈的德米德蒙。

這是自堅白第一次乘上機神以來遭遇過的最糟糕的狀況,糟糕到他根本不願意去細想——一直以來面對的德米德蒙多是一隻,一年前這個數目增到了二,幸而當時有阿斯特相助。而現在,這個數字來到了……三。

這意味着什麼?——不,他察覺到背後所包含的某種絕望的前景。無論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現在應該做的事都不會變。堅白通過方才導彈的飛行軌迹讀出敵人的所在方位,在一塊碎星的後面,他接着便要駕駛機神飛往那個地方。

忽然間,他感到一股能被稱作“不祥”的怪異感。

——手部的狀況很糟糕。

并非是作為人類的自己的小臂——那東西早在不知道多久以前就沒法用了——是機神的手臂。

它不能忠實的執行指令,時不時表現為不受控的抽搐。很快地,這股抽搐蔓延向上,由機神的小臂構造蔓延到大臂,緊接着又到脖頸。症狀程度也愈發嚴重——抽搐産生的部位,堅硬的合金材料外殼猶如患水痘的皮膚一般接連膨脹出鼓包。

與機神一體的堅白此刻感覺不到腎上腺素引發的種種不适,他的感覺幾乎完全來自于理性——狀況不妙。這是客觀現實。

——直到異常蔓延至機神的中段。這裡有駕駛員所處的駕駛艙。

被重重裝甲所保護的這塊核心區,此刻竟如同身處于地震中的房屋一般搖動不停。

————

地下十層,機神收容庫。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會再進入這裡——蓋布瑞爾心跳快得如同戰前的擂鼓一般。

也許是因為運動比較劇烈——不錯,他确實是跟在戰略部部長金恩身後跑着來的。可原因顯然不止于此。他計較事情過去後父親的反應,對身體可能将遭受的影響感到恐懼——它們共同形成驅使他後退的聲音。

可他仍站在這裡。

盡管嘲笑我傻吧!違背與父親的約定,連可怕的副作用也視而不見了——可我就是想這麼做!

金恩·福斯特此刻步履匆匆。進行身份驗證的時候,他的手臂同時顫抖個不停。

“——你父親恐怕會怒不可遏。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會理解的。”

當蓋布瑞爾提出要駕駛機神時,這個人幾乎沒有做任何思索便答應下來。蓋布瑞爾不清楚地外當前的狀況——也許正處于焦灼。

“——在那裡。”

中年人手指向收容庫中的一處。經過鋼築的棧橋便可到達,那裡正靜立着具有鮮紅外殼的巨大安緻。

紅色……或許是血脈的顔色。過去父親曾駕駛過的這架機神,如今好像沿着血脈順流至自己掌中,并且他确信自己已有覺悟。

精神上已經做足準備,身體卻不停使喚。對于副作用的身體記憶如此強烈,以至于光是站在這裡就緊張得快吐出來了。

“你之前用過的頭罩……裡面弄髒了,有血。但我們的人已經給清幹淨了。……第一次坐上去會尤其不适,通常是這樣,之後再乘上時身體多少能适應一些——就是說,應該不會像上次那麼難受了。”

他說話的方式有種持續來回拉扯的感覺,好像心裡也有幾股力在糾纏。

“了解。”

簡短地回應一句後,蓋布瑞爾迅速登上名為阿瑞斯的機神。

——深呼吸。

阖上雙眼,将腦海中蕪雜的情緒清空,讓心靈歸于平靜。

靈魂——教師馬奇馬奇的話又似有似無地浮出。記得他曾說,控制機神運動的是其中流動的液态金屬利歐提姆的骨架,而使利歐提姆産生變化的是人的靈魂。

化為機神嗎?——聽上去真不可思議。

——現在就到你那裡去。蓋布瑞爾沉默而堅定地想道。随後,他按下了機神的啟動按鈕。

茫茫不見物,不可思考,好像什麼聲音都沒有的空間,時間。

就好像肌肉酸痛的人想要抓握住什麼東西,蓋布瑞爾極力不讓自己的意識渙散。茫茫不見物的空間,這時就像是通過了三棱鏡,從白光中一下子分出無數不可思議的色彩。他仿佛是在一條充滿輝光的隧道中前行,伴随着夢境般的恍惚。

恍惚過後,實在的現實出現在他眼前——這裡是機神收容庫的内部。俯頭看見金恩,他似乎變得特别小。緊接着蓋布瑞爾意識到變化的其實是自己——經由利歐提姆合金,他的意識正在這數十米高的巨大機械中震蕩着。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他好像成了某種更高位的東西,同時驅動着大與小,肉與鐵的兩具身體。人體的、激素驅動的感覺被稀釋掉了——他清楚感覺到此刻坐在駕駛艙内的自己正在咯血,但不适感極其輕微。

“準備好了嗎。”

“心理上。”蓋布瑞爾回答。聲音居然是——理所應當是——從擴音器裡出來的,讓他有些驚訝,“至于身體上,我恐怕還得再适應。”

狀況比上次其實已經好太多,但開局摔倒、卡在收容庫鋼筋裡動彈不得的記憶仍令蓋布瑞爾心有餘悸。這次做任何動作都做很小心。

此外,同時驅動兩具身體也是頗有難度的事情。涉及到攻擊之類的操作按鈕都在駕駛艙内,□□的自己就像是一個閥門,任何重大決策最終還得由他來定奪。

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冷靜……

他試着驅動這具身體。

緩慢地,在嘗試移動的過程中将不協調感漸漸敉平。适量的緊張情緒是助于發揮的良劑,再加之異于平時的專注力——驅動機神也并非難事。更何況蓋布瑞爾在駕駛技術上本就是遠超同輩的人才。

——從不适到基本适應僅僅用了兩三分鐘。

再三确定能自如驅動這具不尋常的身體後,蓋布瑞爾的聲音從機神阿瑞斯的擴音器中傳出:現在可以了。

巨大的拖拽聲。通往地面的重重大門正接連打開,蓋布瑞爾正要轉身過去。

“等等。”

金恩·福斯特叫住他,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還有什麼事?”

“務必要小心。相比于殲滅敵人,保障機體的完整性更優先。”

“完整性是指……”

“機神的合金外表殼下面有一層空腔,裡面充滿含有大量納米機械的流體,我們稱之為‘八百萬神’——一旦損耗就很難獲得補充。表殼破損無所謂,盡量别讓攻擊傷到這層。”

“明白了。”

“還有……”

有一瞬間,金恩的眼神似乎發生了變化,變得有些飄忽。蓋布瑞爾确信自己沒有看錯。

“這是最後的忠告:德米德蒙——第一次見到那些家夥時你或許會驚訝,但他們的确就是我們的敵人。别讓一時情緒給左右了判斷。”

“——蓋布瑞爾·林奇,等你凱旋而歸。”

于是機神阿瑞斯點頭。随後,他向着下一站走去。

————

——手忙腳亂,手忙腳亂!

阿斯特·拉姆斯遭遇了自駕駛機神以來最糟糕的狀況:展開盾護、有驚無險地擋下導彈後的她正要松口氣——機神雅典娜的話卻再度令她繃緊神經:阿斯特,被擊中的那片區域的納米機械不受控制了——大意如此。

“哎?……哎哎??!”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意識發出驚歎的同時,阿斯特已經着手開始排查問題。好在就算是在這時候,她身上也還帶着普羅米修斯整裝盒子。連接上機神,讀取目前的狀态與之前保存的各項數據相比對,顯示錯誤信息的界面仿佛掉在地上的卷紙一般展開,一刻不停!

“哇!怎麼回事呀?”

即便是有着卓越整裝技術的阿斯特——也開始感到棘手。咬緊牙關,視線極快地掃過,追趕屏幕上不斷冒出的文字,在腦中組織成有邏輯的脈絡——

機神雅典娜遭遇了某種入侵。

導彈并未對機體造成顯著的物理性傷害,但這本就不是它的目的。那導彈——其中似乎包含大量與八百萬神類似的納米機械。但其中顯然被置入了具有破壞性質的程序。

好在阿斯特及時張開盾護。歪打正着地——高能量的防禦盾破壞了導彈中絕大部分精密結構,但仍有極少量仍保留着原本功能。它們附着在機神雅典娜的表面,其中有部分滲入内層——污染了原本正常運轉的八百萬神。

該怎麼做……根本不用多說。将入侵機神的納米機械與機神自身的區分開,排除前者而留下後者。

——很困難。将出問題的那部分納米機械與周圍正常部分分離,隔斷,編寫檢索故障-排除為一體的程序執行……以不出錯為前提盡快完成上述所有操作。就算是平時最佳狀态的阿斯特,要做到這些也絕非易事,更何況——現在她正穿着不方便整裝的駕駛服!

雙手在操作盤上來回遊移,渾身麻木,面部也漲熱了,連呼吸的空隙都快要擠不出來——生來第一次地,阿斯特産生了自己可能無法完成任務的感覺。

這念頭隻出現了一瞬間。

她深知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多想,焦慮恐懼在第一時間被擯棄了。不管身處于何處,有什麼狀況,如今要做的事僅僅隻有一件:排除掉入侵的那部分納米機械。隔斷分區——完成。阿斯特利用手頭的整裝工具對操作流程進行了簡易修改,将需要人手動操作的部分也托管給了機神雅典娜自身,而她本人則立刻開始了檢索程序的編寫。她做得專心緻志,心無旁骛。

頭腦中的演算飛速進行,大量消耗着糖分。引發的感覺與饑餓相似。

已經到了阿斯特自身的極限,人的□□隻能做到這種速度——無論是反應還是操作。然而——仍然不夠,效率不足!還需要更快,再快一些——

不知不覺間,一種細微的、不易察覺的變化似乎在發生。此刻正為眼下前所未有的高難度任務焦頭爛額的阿斯特不會察覺:她的意識——控制身體做出精密操作的她的意識,似乎逐漸突破了某種界限,以支持她精密地操作這具軀體。一刻不停敲擊的手指的疼痛,絞盡腦汁的疼痛,連眼周的肌肉也維持不了長時間的高度注意力。假使換作常人,即便是平時的阿斯特——也無法頂着這般身體不适進行作業,而如今她對這一切竟然都渾然不知。

——直到機神雅典娜的聲音再度直接傳入她的腦中,将她從完全沉浸的狀态裡拽出來。連續的兩個消息,其間隔不超過一分鐘。

第一個是:有飛行單位正迅速靠近,似乎是地上的機神。

“啊?”

這聲音下意識便發出來。這時阿斯特手頭的整裝隻差一點便可完成,脫離無與倫比的專注狀态之後,被忽視的諸多不适感一口氣全湧上來,身體仿佛被咆哮的劇痛撕裂——令阿斯特措手不及!約經過十來秒,終于從疼痛中略微取回意識,阿斯特這才開始回憶起雅典娜的話:地上的——機神?難道是支援?

駕駛艙的内壁全方位置入了大屏,四周環境一覽無餘。隻稍稍低下頭,便可看見一架紅色的巨大機械正從那顆藍星的方位往這裡駛來。二人立刻完成了第一次通話:簡單報上姓名。來者原來是與她有兩面之緣的駕駛員蓋布瑞爾·林奇。

“現在狀況怎樣?”

——很糟糕!因為那枚導彈,自己所駕駛的這架機神的狀态受了影響,到現在也還差點才處理好,至于敵方——目前幾乎未出現損失。起初的劣勢看來僅僅隻是圈套,而她與堅白完完全全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中——

等等,哪裡好像有問題。

她覺得自己忽視了些東西——直覺往往比邏輯跑得更快。對于向來無憂無慮的阿斯特而言,這或許是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恐懼。恐懼,疑惑是某種将要失去的預感。

來自于機神的第二個消息正是在此時送達的。

“——赫爾墨斯的狀況似乎有些奇怪,阿斯特。”

————

好像被擊中了。是在哪裡呢?——手臂。沒錯,就是手臂。

立刻便要逃離,德米德蒙一改最初溫吞風格的攻勢,緊追不舍。

自己竟然結結實實吃下了一次重擊——自初次駕駛機神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明知被擊中了,但并未感覺到疼痛,不會因此焦躁不安,隻是有這樣一種感覺——冷靜的事實,沒錯。被擊中了。

并非是自己的駕駛技術出了問題。意識依舊保持清醒,可他的身體——機械的、機神的身體,并不能即時準确地作出回應。這具曾經帶着他暢遊星海的巨大外殼如今變得好似血肉之軀般笨重。而堅白的血肉之軀,身處于機神合金外殼重重包覆的駕駛艙内的,如同機神心髒一般的中樞,現在正睜着眼睛,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駕駛艙内壁。

緊貼周圍屏幕上的成像發生了歪曲。有東西操縱了機神赫爾墨斯的身體,恐怕還将駕駛艙瞄準為攻擊目标,為什麼會這樣呢?直覺告訴他是納米機械八百萬神出了問題,可為什麼……

等等。

八百萬神。

八——百——萬——神。

答案就在這名字當中。原來如此,這一擊之前消耗的時間甚至不能以分鐘、小時計算,恐怕耗費了數不盡的日夜,積蓄下了數月乃至數年的力量——

你為了你們而戰,就好像我為了我們而戰。

駕駛艙内壁的歪曲仍在持續,好像有人用着比構建機神的合金更為堅固的巨大重錘在外側敲打。屏幕有些已經失靈,出現大面積黑塊。身處于期間的堅白的身軀早已無法正常活動。

他茫茫然地想着:這是命運嗎?這問題浮現出的一瞬間,在那完全癱軟的血肉之上,在那看不出表情的年輕松弛的面容之上,唯有目光突然迸發出尖銳的力氣。

命運存在嗎?——所有人都會走向同一個終局。

計較命運有意義嗎?——我們依然竭盡全力地活着。

通訊裝置早已失靈。

擡頭看向白色機神所在的方位。那名整裝師的機神似乎也受了導彈的影響,行動不便。不過,是她的話,想必一定能跨越這障礙吧。……你看,已經做到了。甚至還有從大氣層的内部趕來的增援,同伴。有她在的話,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恐怕都能做到吧。堅白如此确信着,盡管——盡管,他确信與否,恐怕都不會對結果造成什麼影響。

那兩架機神似乎正向自己所在的位置趕來。通訊裝置早已失靈……

在這裡,聲音無法傳遞,原子的分布也十分稀薄。真空從未像現在這般礙事。好在不幸中的萬幸,那些想要說的話,曾以為永遠也不會與人言說的——那些話語——在此之前完整地轉達出去了。

拖着不聽話的身體躲避着,徒勞地——就在這期間,仿佛幻覺一般,堅白似乎看見了什麼東西。

機神?不,是幻影吧?——不,是幽靈吧?

與前來的機神雅典娜的身影相重疊,一個發光的人形的影子——堅白似乎依稀看見了。不,不僅如此,好像還真切地聽見了聲音——那是聲音嗎?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信息流?是振動?是規律的循環?……五感好似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混溶了。将其一一厘清吧,分辨吧,沒錯,撥雲見日……

——漂浮在同樣漆黑的宇宙之中。

機神赫爾墨斯的駕駛艙整個地凹陷了下去。

————

變故發生得突如其來。

是時,蓋布瑞爾剛與駕駛機神雅典娜的阿斯特彙合,并迅速從她那裡了解到目前的戰況:出現了預料之外的第三架德米德蒙,從那個方位射出的一枚導彈成了改變戰局的一擊。導彈中似乎攜帶着某種能影響機體活動能力的特殊物質,被擊中的機體遭遇了入侵,阿斯特正在解決這個問題。說這些話的時候,整裝師的聲音中帶着從未有過的焦躁感。

而後。

就算對機神、對戰鬥一無所知的人,在看到那場景的時候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對人的——對這個年齡的年輕的心靈而言實在太過殘酷。強烈的嘔吐感……蓋布瑞爾竭力克制着。在無重力環境下嘔吐是件異常糟糕的事。

“堅白——!”

仿佛咆哮一般,女性的吼叫通過通訊裝置傳到蓋布瑞爾的駕駛艙中。與此同時,他望見那銀白色的巨大機械如今已改變了态勢,呈迅速突擊的準備姿勢。

已經是結束了——但她似乎不這麼想。

一聲吸氣。這便是開始的信号。

“——Dive(深潛)。”

水聲。為了減少對駕駛艙内人體的負荷,讓其中迅速充滿緩沖用的溶液。據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上這手段——但是!已經找不出比現在更為緊迫的時機了!

周身環繞白熱的輝光,彈射而出的銀白機神——其速度甚至不在常态的赫爾墨斯之下。

那動作根本不像是人類能做出來的。身形呈現優美的扭曲——攻勢精密無情!比眼睛更迅速,比思考更快——先看到電漿凝成的劍嵌入敵人的胸腹,随後才意識到那機神做出了攻擊!

試問看到這一切的蓋布瑞爾在想什麼?目前的狀況容不得他在一旁懈怠,可他愣是待在原地……他是被什麼束縛住了?

——困惑。蓋布瑞爾感到困惑。

初到戰場,對當前狀況一無所知,終于在阿斯特以深潛狀态出擊的那一刻如夢驚醒。可就在那銀白機神給予敵方至今為止最有效的一擊的同時,困惑随之而來。這種困惑,恐怕每個機神駕駛員都曾經曆過。在他們第一次進行地外作戰之時,在與過去隻從他人描述中聽過的可怕怪物交戰之際。

這種困惑——對于如今的蓋布瑞爾來說,反倒成了不久前曾困擾他的問題的答案。

“這就是,德米德蒙……”

——那怪物有着合金制造的身軀,高度超過五十米。那從外觀來看或許并不應該被稱之為怪物,機械構造的流線型身體,是經過設計的,非常美。

——那怪物是,人形的,巨大的安緻。

——那怪物是,機神。

————

阿斯特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除了這次——此前她從未嘗試過啟動機神的深潛模式。不清楚後果,可她覺得自己該這麼做。她的胸口澎湃着某種洶湧的、激烈的東西。

同時她也知道,一旦按下按鈕,便意味着将戰局的決策權與機神的控制權全部交給正承載着自己的這架機神自身。

一旦按下按鈕。

便将沉入半夢半醒之間。

但沒關系,不緊要。有害納米機械的去除已經完畢,這是她的專業所在。她隻是個技術人員而非戰士。有一天或許她也會成為戰士,但不是現在。有時……特别是現在……阿斯特有些懊惱地想,如果自己是個戰士,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水從下方一處通口湧出來,周身漸漸感覺到水的壓力。減輕可能遭受的沖擊力的同時,也使得阿斯特的活動變得困難了。

在活動受限的狀況下,一直緊繃的阿斯特的神經也跟着松弛下來。

仍睜着眼睛。透過透明的頭罩注視前方的屏幕,從中讀出機神雅典娜此刻的行動:正面突進,迅速生成電漿利刃切入對手的要害,再以敵方身體作為起步平台向另一名對手發起進攻——

戰局立刻發生了逆轉。

在水中,阿斯特看着眼前這一切——她感覺自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這裡是水下的電影院。

她忽然覺得好疲憊,好困倦。

于是做了一個夢。

好像是夢。在此之前,她未曾做夢。

或者僅僅是——投影在駕駛艙内壁的情景與自己的記憶迷幻地混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似夢非夢的東西。

再加上水的折射。扭曲的洪流。

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帶着青草氣味的宇宙,如此溫暖……

她在這揮灑着血與冷的虛無的中央做了一個夢。

————

——陽光。

迷迷糊糊地從夢裡醒過來,仿佛回到日常生活——早晨,眼睛被陽光所喚醒。閉上眼,迷迷糊糊地躺一陣子,眼睛又被陽光所喚醒。的确是地上的陽光,這是一如往日的平靜的早晨。

但似乎有哪裡不對。自己的睡衣過去是這樣緊實的嗎?這床也是——躺得一點也不舒服;這床,這……

置身于宇宙空間的記憶被連根拔起,阿斯特驚醒過來。

——自己開啟了深潛模式。然後呢?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一件不知道!

好在能聽見機神雅典娜的聲音。她的這名朋友告訴她:之後的戰鬥進行得很順利,重創了兩隻德米德蒙,甚至順利回收了其中之一。遺憾的事僅有一件:在遠處發射導彈的那隻德米德蒙距離太遠,讓它幾乎毫無損傷地全身而退了。而現在,她與另一名駕駛機神阿瑞斯的駕駛員剛剛返回地面。使她從醒來的或許是落地時的沖撞。

“堅白呢?”

——機神赫爾墨斯也被帶回到地上。

“堅白呢?”

——……他在那裡。

急忙将艙門打開。舷梯尚未被推到這裡來,往下一看——好高!貓恐怕也沒法從這個高度跳下去吧!于是讓機神将她的大手靠近駕駛艙的位置,站在手狀的“升降梯”上下到地面去。

不遠處,漆黑且巨型之物——好似山一般地堆在那裡。

周圍圍着許多人。

阿斯特跑過去。她是否注意到了人們臉上的表情?她高聲叫着:“讓一讓!請讓一讓!”,終于來到聚攏的人群的中央——好像在哪裡見過的、已經完全癟下去的駕駛艙部分。

嚴重變形的艙蓋部分通過液壓機械臂漸漸擡起來,露出損毀的内部。

多少人倒吸一口涼氣。

醫生打扮的人将那駕駛服包裹的移出來。要拉開背後的拉鍊,可他的動作——在阿斯特看來太粗暴了。那不會很疼嗎?她大聲喝止道:“請等一下!請把動作放慢一點!””

那人怔了一下,看了阿斯特一眼,也沒有回話。但随後将動作放緩了許多。

從裡面冒出紅色的泥漿。阿斯特的目光追着那道開口。

“對,就是這樣。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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