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跑的也快,眨眼間就沒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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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山林的官道上,兩匹馬兒狂奔掀起大片塵土,稍微靠前的那匹馬背上之人正是叛逃的李治,另一匹馬背上之人是楊一嘯,此次李搖光下獄保趙家人的消息就是他不忍心隐瞞透露給李治。
“阿烨,不眠不休跑了兩天一夜了,這樣下去,馬兒都要累死,我們在下個驿站休息一下正好打探消息。”
李治嗯了一聲,他們馬上能到達雲城地界的最近一個驿站。
“籲——”
楊一嘯率先下了馬,看着眼前成了一片廢墟的驿站有些遲疑,李治更快他一步進了驿站。
“小兄弟,請問驿站是發生了火災嗎?”
“是啊。”打掃廢墟的少年渾身髒兮兮,可算逮到人抱怨,“不知哪陣邪風讓驿站起了火,我不過是來住宿的客人,卻被他們拉了做這種苦力。”
楊一嘯撇了一眼他手中的掃帚,有些無語。
這算什麼苦力。
“你們要是讨碗水喝還行,若要打算占便宜去摸财...呵呵,我勸你們不想當苦力就别來。”
楊一嘯:“......”
他好像知道少年是怎麼被拉來當苦力的了。
旁邊沉默的李治問:“驿站還有沒有苜蓿和粟米?”
少年拍了下腦袋,讨好的笑了笑:“驿站燒成這樣能有什麼,兩位大哥要是不嫌棄,我家有,不如跟我走一趟?”
看着楊一嘯有拒絕的意思,少年搶先說:“這裡真沒人能招待你們,今天來了個瘋子,驿站裡還能主事的人帶着那瘋子去東邊的亂墳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許明天也回不來,那瘋子好像是個大人物,縣令大人都帶着好多衙役跟着去了亂墳。”
李治心頭一跳,身體前傾追問道:“驿站燒死了人?”
少年吓得後退半步:“是是是啊,當天夜裡恰好有雲城的流放隊伍路過住宿,這場大火好像就是在犯人居住的布床大房裡燒起來的。”
李治呼吸一窒,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拽過見勢不好挪走的少年,雙眼赤紅:“亂墳在哪裡?帶我去。”
少年哎呦哎呦的叫起來:“打人了打人了!又來了一個...”
楊一嘯将人搶回來,厲聲呵斥:“要是不想死趕緊帶路。”
說罷丢給他一個荷包,少年下意識掂了掂重量,心中一喜,也不怕了,富貴險中求嘛。
“兩位大人這邊請。”
李治心急如焚,腳下卻像墜了千斤重,每每擡腳仿佛用盡力氣,本就逐漸蒼白的臉色在抵達亂墳後,看到陳知遠發狂似的刨屍時,已經變成了毫無血色的慘白。
他來到江縣令面前問:“亂墳哪裡還沒有翻過?”
江志平認出這是叛逃的樊大将軍之子,此時卻沒有一點想将人追拿歸案的心思,惶惶回道:“已經翻過三遍了...除了燒到焦黑的屍體仵作還在驗,其他屍體中沒有那位夫人。”
可陳世子像得了癔症,一直不肯停歇,一遍又一遍的将所有屍體翻過來翻過來翻過來。
李治看似很平靜的說:“阿姐曾說,若她死了,希望把她的屍體燒成灰灑向天涯海角,讓你的人去拿猛火油來。”
江志平擦了下額頭上的冷汗,為難道:“這、這、這...”
“不關你事,我來燒。”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向那堆焦屍處,一個一個的仔細觀察過去。
仵作都佩服不已,就算是他們在這亂墳上也是掩住口鼻,帶好手套,不敢與屍體直接接觸,這一位還有那一位徒手刨屍的,都是猛人。
劉師爺顫顫巍巍的提醒:“大人,猛火油...?”
“去、去取。”江志平洩了心力。
李治一一看過那排焦屍。
猛火油送到之後,李治讓仵作不要驗了,仵作猶豫地看了一下江縣令,見人擺了擺手便也作罷。
“陳知遠,不用翻了,阿姐在那邊呢!”
陳知遠血紅雙眸盯過去,那個方向靜靜躺着兩排焦屍。
“…不!不會的,阿搖怎麼會在那裡?!”陳知遠一直搖頭,拒絕接受這個答案,雖然他已經翻來覆去的找過,亂墳裡沒有阿搖,但是他絕不承認,他的阿搖變成了一具焦屍!
李治額頭青筋暴起,将人硬生生拖出來:“你看!你來看!來看呀!”
“看你是怎麼保護阿姐的?!你信誓旦旦說待她好,不顧她意願強迫她!可你把她保護成了什麼樣子?!”
“亞父沒了,阿姐沒了,阿娘又怎麼活下去?陳知遠!是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害死了阿姐害死了…”
陳知遠跌跌撞撞的沖過來與李治厮打在一起。
“…閉嘴!阿搖沒有死,阿搖沒有死——!”
李治下手兇狠,眼淚卻無聲無息的滑落滿面,他哽咽的喊:“陳知遠!怎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不是你?這一切的災殃都是你帶來的!如果沒有你…!”
如果沒有你,我依舊會和重新擁有的家人們平淡生活着,如果沒有你,阿姐怎麼會招惹上魏氏!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會違背父願跟着叛軍離開導緻亞父離世!
如果沒有你!!!
将人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李治放聲痛哭!
楊一嘯沉默的将火把扔進亂墳中,轟的一聲,火勢兇猛,灼熱感從四面八方裹挾而來,陳知遠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感到一股腥黏的液體從嗓子裡噴湧而出:“不!不——!”
悲怆的嘶吼聲回蕩在衆人心間,千泰和暗衛們死死壓住陳知遠,不讓他沖向火海,直到無意間餘光瞥見陳知遠雙眼流下兩行血淚,千泰大驚失色,當機立斷将人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