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帆是第一個發現有人靠近的人。
因為他站在人群最後面,并且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身前,反倒扭着臉,一副不忍卒視的樣子。
但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袁柯被按着後腦磕到地上,襲擊的人使了蠻力,完全沒考慮這一擊的重量會不會讓他的腦袋摔成西瓜瓤,男生剛從拉鍊裡放出的鳥就着這一摔,直接跟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啊———!!”
錢帆從頭到腳打了個冷戰,他終于明白什麼叫殺豬般的嚎叫。
老三和大孟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過神,猶豫了幾秒,還是沖了過去,又是拉又是打的,想要把跪坐在袁柯身上的人拉開。
可那人像是瘋了!
任他們拳打腳踢,他跟感覺不到疼似的,巋然不動,隻有拳頭揮得又狠又厲。
莫梁遠打架的功夫是跟着廖哥實地練出來的,不講究花拳繡腿、氣勢招數,連悶哼聲都不愛出,就講究一個字——
狠!
你要是被他銜住了脖子,就得做好随時斷氣的準備。
莫梁遠沉默的暴行持續了好一會,期間隻聽得到他拳頭揮過時的疾風和落在袁柯□□上發出的噗噗聲。
老三看見朗子銘的臉白了又紫,紫了又白,而手下的莫梁遠還像座永遠也推不動的大山時,終于精神崩潰了。
“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再打要死人了——”
“大哥錯了!我們錯了!求您行行好——”
老三在地上把頭磕得噔噔響,這頭莫梁遠終于扔開手下軟綿綿的身體,喘息一聲站了起來。
他站起身的瞬間大孟撇到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倏的,渾身僵住。
那慘白的顔色,分明是骨頭,把人揍得手骨頭露出來都沒反應,這還是人嘛?!
二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時候,莫梁遠已經利落的脫下外套,罩在了發抖的沈星河身上,抱小孩似的把他從肮髒粗砺的地面上抱了起來。
“……嗚……嗚嗚………”
沈星河一直在哭,從他出現的瞬間,揮出第一拳的時候,就一直在哭,眼淚停不下來。
莫梁遠其實早就聽見他的哭聲了。
但是他一直沒看他。
從他朝那個畜生揮出第一拳的時候,到結束為止,他一眼也沒望向趴在不遠處的沈星河。
他不敢看。
莫梁遠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心裡頭竟然覺得……有點害怕。
不是憤怒,而是害怕,這種害怕導緻他沒有第一時間就選擇走進這個巷子,也導緻他最後義無反顧的跟進了巷子。
……如果是呢?
哭是一件很需要體力的事情,沈星河嗚咽了一會就累了,隻是眼淚還是停不住,把莫梁遠的胸口都沾濕了。
莫梁遠坐在汽修廠的集裝箱上,懷裡抱着光着腿的沈星河,按亮了手機。
好多未接來電,都是甯暢的。
他随手按了一個回撥過去,剛接通就聽見對面劈頭蓋臉傳來一陣臭罵。
“莫梁遠你個癟三!死哪去了你?”甯暢平時是個體面的文化人,生起氣來跟着莫梁元學的那些個粗話不過腦子的往外蹦,“爺找你大半個鐘頭了,你就是掉坑裡滾糞蛋也該光溜了!”
剛打完一架的莫梁遠往嘴裡塞了根煙,想拿火機,突然發現外套在沈星河身上,随即放棄,隻是叼着。
“碰上點事,幫個忙。”
甯暢語氣還是不好,硬邦邦的問,“什麼事兒啊,違法亂紀的爺可不幹。“
莫梁遠叼着煙含糊道,“你家不是在這附近嘛,幫忙拿條幹淨褲子過來,我在……”
說完啪唧挂了電話,徹底杜絕了甯暢回複“咋,您老尿褲子上了”的可能。
小傻子似乎不抖了,下巴擱在莫梁遠肩頭睡得乖巧,溫熱的呼吸打在頸側上,莫梁遠擰了擰脖子,一點幹燥的發尾掃過沈星河緊閉的眼睫。
他剛才該把地上那條髒褲子一塊拿走的,實在是當時腦子死機了,想起來的時候卻怎麼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破地去了。
惡心玩意!
莫梁遠想起自己剛才在那流着黑水的巷子裡看到的畫面,頓時啧啧兩聲,難受得不行,想要吸口煙緩解一下自己胸口的惡心。
懷裡的沈星河一動不動,像是睡熟了,莫梁遠便又起了拿火機的心思。
在哪個口袋來着?
他不記得了,莫梁遠先是摸了摸敞在外面的右口袋,沒有,他動了動快被沈星河壓麻的左胳膊,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火機取出來。
手剛摸到衣服邊,還沒來得及往上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