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說?”陸庚加深力道,槍刃貼近在他頸邊。
耳旁忽然一陣風響,臉頰處傳來細微疼痛。
就在他恍神的片刻,槍下那人已經閃身,消失不見。
陸庚彎腰,從地上撿起那片葉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離去的方向。
當夜,陸庚瞞着衆人,偷偷下了山。
衙門并不難找,陸庚趴在牆上,沒費什麼力氣便躲過巡視的守衛。
剛踏入陰暗潮濕的牢房,一股濃烈的腐臭和血腥之氣便如洶湧的浪濤般撲面而來,直鑽鼻腔。
陸庚隻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沒忍住嘔吐出來。
他眉頭緊皺,強忍着不适,加快腳步朝着關押賊人的牢房走去。當他看清牢房内的景象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牢房裡,一片慘不忍睹的狼藉。
幾個賊人已經死了,屍體被殘忍地肢解,碎肉和骨頭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在昏暗如豆的光線中,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麼快便被滅了口?
陸庚強忍着胃裡的翻湧,蹲下身子,雙手微微顫抖着,在這一地殘肢中仔細地翻找着什麼。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塊破碎的皮膚吸引住了,那上面有半張刺青。
陸庚的眉頭緊緊皺起,總覺得這圖樣在哪見過,可腦海中卻像蒙了一層厚厚的霧,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将那塊殘皮小心地收起,放入懷中,轉身匆匆離開了牢房。
折騰半宿,寅時才歸,第二日辰時便被兄長搖醒。
好在陸庚年輕,雖不覺得疲乏,卻介乎于即将暈厥和精力亢奮之間。
布道是玄門的重要科儀,除去日常的講經外,便是各門弟子展示修煉成果。
一來向凡間宣揚門派光輝形象,有助于獲得民衆祈願,為門内弟子找尋曆練機會,為百姓抓個小妖小怪,拉攏人心;二則便是各派借個由頭共聚于此,探讨近期發生的要案。
正心宗廣場上熱鬧非凡,各門各派的弟子們身着門服,帶着各自的法寶齊聚于山門外。
朔月觀名聲不大,門下隻有三名弟子,觀主又未出面,在這種大場合,來的都是名門隻是顆趴菜,原本沒什麼人關注。
然而,就因為正心宗住持首徒曾出自此門,三弟子又是他的同胞親弟,前來叨擾的人一波又一波。
人流如織,少年身着一襲烈烈紅衣,恰似天邊流霞,在日光下明豔奪目,肆意張揚。
一條金鎖墜于頸間,金鎖雕琢精巧,背上背着杆玄鐵長槍,豔紅劍穗随風輕擺,好似跳躍的火焰。
少年身姿挺拔,步履輕快,眉眼間盡是飛揚的神采,雙眸明亮,噙着一抹不羁又燦爛的笑,引得衆人紛紛側目,卻又覺他這般奪目 。
他熱絡又熟念地與所有人熱絡叙舊,呼朋喝友,一口一個“仙師宗主”,叫得無比順嘴。
不遠處,祁官鶴幾個清緣宗的師兄弟簇擁在中間,看到他,隔得老遠便開始揮手:“喂,陸兄,看這!”
陸庚擡眼随意瞥過,上前随意勾上他的肩,似笑非笑地調侃道:“昨夜那杏花酪,我讓老闆又送了十箱,一會兒布道結束,弟兄們,上我那繼續!”
幾個少年年歲相仿,很快打成一片,叫嚷着“陸兄大氣”,陸庚也不見外:“這才哪到哪,今天我請,明天再讓你們祁師兄請,再不把吃我的吐出來,瞧祁兄這一毛不拔的樣子,哪天要是交了嫂子,咱們半個馍馍怕是都撈不上了,那我可就虧死了。”
祁官鶴聽到嫂子,頓時臉通紅,拿起扇子便朝陸庚頭上打:“真希望來個人堵上你這張破嘴。”
幾人打鬧一陣,祁官鶴将一種無關人等擠開,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在陸庚眼前晃了晃:“瞧瞧這個。”
陸庚接過玉佩,好奇地端詳起來。
這玉佩通體瑩潤,泛着淡淡的光澤,忽然面色一變,玉佩上面刻着一些奇異的紋路,似曾相識。
陸庚問:“從哪來的?”
祁官鶴哂笑:“撿的,昨日我原是想幫忙,但你們三打得實在熱鬧,我就在旁觀摩了一二,然後……反正你先看看。”
陸庚從自己的懷裡掏出手帕,展開,露出包着的半塊皮,皮上刺青紮眼,祁官鶴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後,驚叫一聲,差點兒暈厥,伸出手指指向陸庚道:“陸陸陸兄,你殺人了?”
陸庚瞪他:“你才殺人了。”
“沒殺人,那這是從哪來的?”
“也是撿的。”
“好端端的,你為何撿這種東西回來?”
陸庚笑道:“你可知,昨夜與我們交手的幾人,我去看時,已經全部被殺。”
祁官鶴啞然:“你是說,有人殺人滅口?”
“正是此意。”
祁官鶴臉色霎變:“不行不行不行,這事太邪門,要不要告訴你師姐,或者咱們再去找老太婆?”
老太婆便是指陸光濟的師父,正心宗住持訾陽師太。
陸庚不置可否,隻重新回到桌案旁,火燭明亮,驅散一方黑暗,他将兩物件放到燈下對比。
雖是略顯惡心,祁官鶴還是抑不住好奇,湊近前看,果然,殘皮的邊緣雖然有些磨損,但紋路卻驚人地相似,仿佛原本就是一體的。
“這……這也太巧了吧!”祁官鶴也不免驚歎道。
陸庚思忖道:“以你所見,這紋路是不是某個宗門的門徽?”
祁官鶴搖頭:“不可能,現存于世的三千兩百個宗門的門徽我都識得,我可以指天發誓,絕對不是!”
陸庚點頭:“我适才查閱幾本記載魔修的典籍,同樣查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