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葵到底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隻覺得氛圍哪裡說不出的古怪。
她心門上的鎖被狗卷棘一次次滴水穿石,已經被鐵鏽食蛀得變脆卻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我們走吧。”日向葵“說”。
狗卷棘這才想起來還有訓練營的課沒上,不情不願地起身背上書包。
但轉念一想今天能跟日向葵一起走過去,心情就又從多雲轉晴朗。
十四天沒有見面,狗卷棘憋了一肚子的話事無巨細地講,連鄰居家曬太陽的貓一個翻身摔倒在地上都提到了,用言語想把那一幕畫給日向葵看。
他滿心滿眼都是日向葵,走在大街上說話身上的咒力也沒有半點外溢到别的地方去,像是徹底擺脫了咒言術的束縛,成為能正常說笑的普通人。
日向葵耳邊全都是狗卷棘的聲音,絮絮叨叨的,還時不時停頓一下眼巴巴地等着她回話。
打手語的時候男孩還知道控制自己,不讓日向葵因為回複他而變得疲憊,現下他完全刹不住閘,得到回應後也根本藏不住喜悅,就差蹦起來走路了。
但是日向葵竟然沒覺得狗卷棘吵鬧。
可能是因為男孩的聲音松弛了之後像清澈見底的小溪,涓涓細流摩擦着岸邊的鵝卵石直流而下,悅耳中洗淨了煩躁。
狗卷棘的眼睛已經不在路上了,就盯着日向葵的嘴巴看,生怕漏了她的任何一句,好幾次差點撞到電線杆上,被日向葵拉着才躲過去。
這樣太危險了,日向葵想切換回手語平複一下狗卷的情緒,但隻要一把手擡起來狗卷就會及時地攔下,反應迅速地攔下。
也不清楚日向葵是想打手語,還是想幹點别的什麼,一視同仁全部攔下,不給日向葵任何可乘之機。
再怎麼攔正常一次也隻能攔下一隻手,但日向葵也是怕了狗卷棘的毅力,沒有拿兩隻手交替着比劃,去挑戰狗卷不讓她打手語的決心。
這一路磕磕絆絆地走進訓練營,狗卷的嗓音由原本好久沒啟動幹澀的沙啞,變成因為一路上都沒停過嘴使用過度的沙啞,進了熟人堆裡才重新做回安靜的漂亮男孩。
他還沒聊夠,決定今後每天都等日向葵一起去訓練營,不放過任何一次溝通的機會。
日複一日,狗卷棘容光煥發,日向葵語言系統的代碼卻錯亂了,某一天回到家裡對着日向女士的側臉動了幾下嘴巴,才意識到媽媽“聽”不見,走過去拽住她的衣擺。
隻有狗卷棘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靠近并關注她的動态,還沒等她張嘴,認真的眼神就已經飛過來了,像是安裝了精準敏銳的雷達。
被狗卷棘這麼對待,她都要忘記自己是一個啞巴,恍惚中以為自己真的還能說話,擺出口型便會有無聲的音符跳出來讓人看見。
日向葵反思自己要被狗卷棘“慣”壞了,忽視心低的觸動無比祈求畢業的到來。
沒有辦法主動拒絕,她隻能借助成長的外力與狗卷棘分開。
該是時候了。
像是在備戰高考,每過去一天日向葵就自己在心裡給日曆上的日期打一個叉。
她開始琢磨自己該升學去哪一個初中。
小學旁邊沒多遠就有一個公立中學,對本地的學生條件寬松,教學水平也在中等偏上,是本地小學生的首選。
同時以日向葵能接受的上學距離畫一個圓圈,遠一些的地方有教學水平更好的中學,雖然這個中學有自己的的附屬小學,一般隻收附屬小學直升的學生,其他學校畢業的學生想進去需要很高的偏差值。
但是偏差值對她來說不算問題。
日向葵在心中計較,一邊幫助狗卷棘學習,一邊在心裡預估狗卷棘的分數。
以狗卷目前的成績大概率夠不上去遠一點的那個中學所需要的偏差值,本地的公立中學對于他來說是最佳選擇。
日向葵如釋重負,這樣她就不用依靠欺騙去誘哄狗卷棘跟她上不一樣的中學。
她可以名正言順的以追求更高的教學質量為理由,選擇那所更遠的中學。
還沒等日向葵去找日向野子商量自己的想法,作為負責任的家長,日向女士早早就在考慮該讓孩子升學去哪裡了。
她的咨詢來源更廣,把附近學校要接手新年級的老師們的簡曆都搞到手,包含性别、性格、科目、教學風格等等,詳細的不像是學校的資料庫,像是找的私家偵探一個個跟蹤撰寫的。
更不用說每所學校的校風校紀,節假日如何放假,到特殊時間節點會舉行什麼活動,社團的種類和專業性……她也都有所了解。
挑來挑去,她沒選附近這個走路就能到的,也沒選遠一些那個教學水平高的,而是選擇了一個其他方面中等偏上,校園活動格外豐富的中學。
還是希望女兒能更活潑好動一些,把日向葵養得調皮也算是她的育兒目标了。
但是她也不願意當那種一言堂的家長。當初上小學的時候她做主讓日向葵從一年級重新讀,沒讓孩子經曆轉校的尴尬期,卻也導緻孩子身邊一個真正的同齡人也沒有。
現在女兒也長大了,還是把選擇權交還孩子的手裡。
日向野子把整理的各個學校的資料精簡再精簡,沒說自己的選擇,隻是拿給日向葵翻看。
日向葵感動地接過,仔細翻閱媽媽的心血。
日向葵:……
她沒把這些學校對比排出第一第二,反倒是發現了被日向女士暗地裡偷偷種草的那所學校。
每所學校都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刨除避開狗卷棘的因素,日向葵沒有額外的偏好,但是從資料字裡行間的排版來看,日向女士明顯是對其中一所格外的用心。
每個段落中間都空一行,标點符号沒有錯誤,重點位置換色加粗……日向野子的心思藏了但沒完全藏住。
日向葵心中失笑,面色上卻沒體現,裝作什麼都沒察覺,還是指向了自己之前認定的那所。
實在是加粗的地方大部分都在校園活動那頁,日向葵想饒過自己,還是獨處讓她更自在些。
“……這所嗎?可是這所離家有點遠……”日向野子弱弱地提出。
日向葵堅定地點頭。
日向女士強顔歡笑:“……好吧,那就這個了。”
她看到日向葵的選擇失意得像霜打的茄子,但還是尊重了女兒的決定。
至于日向葵為什麼選擇這所學校,她自己補足了理由——自家女兒還是太上進了!就要去教學水平最高的。
孩子太努力了也是一種煩惱~
坐在日向野子的對面,灰原雄抿了一口咖啡聽野子發幸福的牢騷。他沒孩子都覺得野子有些凡爾賽了。
他跟日向野子是舊相識,二人正在灰原雄開的面包店裡讨論日向葵的教育問題。
以灰原雄對于養孩子的刻闆印象來說,日向野子無疑是幸運的,從來沒有因為孩子的成績苦惱過,沒有因為輔導孩子寫作業抓狂過,甚至連孩子不夠活潑這一點也存疑。
可能就是媽媽認為的不夠活潑,大多數孩子都是在長輩和朋友面前兩幅面孔。
以狗卷棘給他的反饋,日向葵在學校裡是很受喜愛的。
難不成是因為太受喜愛,把人吓到社恐了導緻不夠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