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晌羨予一共看了沒一盞茶時間的稿子,淨發呆和蕩秋千去了。
這張正是她沒看過的稿子,接過來一看,纖細的眉頭蹙起,“不是。”
但她也不說是誰寫的。鐘晰瞥到桌上的《玉門朔風傳》,略一思考便明白,這是高四小姐的稿子。
鐘晰知曉她倆正在出新的話本,但《玉門》第一冊他還沒來得及拜讀,不曾想高四小姐竟藏了這樣的雄心壯志。
“不是你寫的也要注意,經了你的手,若是事發,總會牽扯到你的。”鐘晰身體略微前傾,十分鄭重嚴肅。
羨予自然明白此事可大可小,她必須審慎對待。
這張紙不能再經更多的手,回到高相宜那兒都是埋下禍根。她從旁取出空白紙頁,打算把删去這兩句詩後的原稿抄下來,再把這張紙燒掉。
鐘晰注意到桌上有一份疊放整齊的手稿,旁邊還有娟秀小字做了批注,正與羨予的字迹一緻。
“你在審稿?”鐘晰問道。
反正他都看見了,也瞞不住。羨予幹脆回道:“是啊,以後程翰林要出話本就找我。”她一口定性這些稿子隻是話本,并無其他暗示。
鐘晰勾起唇角,“要我幫你看嗎?”
翰林院正是負責修撰正史、刊輯經籍所在,要他來審話本,實在大材小用。
羨予擡頭,眼眸一眯,故作正經道:“我這可是商業機密,你得立字據才能看。”
鐘晰哈哈大笑,他最機密的奏折都批閱了不知凡幾,如今還要為了看個話本立字據?
鐘晰當即草立契約簽字畫押,終于得到了羨予的允許,翻開了高四的書稿。他對故事情節的修改做不出什麼貢獻,隻是幫着看看還有沒有政治性内容罷了。
兩人對坐,都靜默地做自己的事,畫面竟然十分和諧。
青竹把荔枝裝碟端來亭中,羨予立刻就擱下了筆。
鐘晰擡眸看她一眼,笑着搖搖頭,繼續低頭看稿子。
羨予雖然自己躺,但她見不了别人在她躺的時候還在卷。即使卷的這個人是在幫她審稿。
“你笑什麼?别看了,快休息,要注意勞逸結合。”羨予抽走了他手中的稿子,給他塞了一顆還泛着涼意的荔枝。
鐘晰毫不在意這失禮的動作。她能在自己面前放下那些繁文缛節,這正是羨予信任的表現。
羨予淨了手,揭開荔枝粗糙的外皮,露出了潔白晶瑩的果肉。咬一口,豐沛的汁水充斥整個口腔,芬芳的果香迸發開來。
鐘晰看着羨予羨予愉快彎起的眸子,莫名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養的一隻白羽鹦鹉。那隻鳥兒平日也懶懶散散的,毫不怕人。自己投喂了幾次,就和它迅速親近起來。
最後這二十枚荔枝一半都進了羨予的肚子,青竹和孔安也各自分到了兩枚,鐘晰解決了剩下的。
日頭漸移,庭院裡十分靜谧,隻有微風拂過,和鐘晰翻過紙頁的沙沙聲。
青竹放輕了腳步去更換茶水,鐘晰從稿紙擡頭,看到對面的少女低垂着腦袋,還以為她犯困了。
仔細一看,羨予鬓邊垂落的發絲在顫抖,竟是她整個人都在細密地發着抖,臉色煞白,冷汗淋漓。
鐘晰猝然起身,站到羨予身邊,抓起羨予垂落的左手,摸上她的脈搏。
脈象沉浮散亂,鐘晰擡起她的頭,一張小臉轉瞬間已是失盡血色。
羨予雙目緊閉着,因為痛苦緊皺眉頭,不自覺咬住了唇。她不住彎腰,一隻手捂住腹部,另一隻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鐘晰扶住她的肩,彎腰問她:“腹痛嗎?可是月信?”
羨予先點頭再搖頭,劇烈的痛苦讓她嗚咽出聲。
鐘晰給孔安使了個眼色,孔安立刻大喊:“青竹——”
青竹抱着茶壺驚慌跑出來,這邊鐘晰已經半蹲在羨予身邊,一手攬着她,一手撫摸在她的腹部,急切問:“這裡痛?還是這裡?”
羨予在鐘晰摸到胃的位置時虛弱點頭。
“鈍痛嗎?還是絞痛?”
羨予用盡全身力氣說了一個字:“二。”
這時已經沒人再去管什麼男女大防,鐘晰一把将羨予橫抱起來,詢問青竹:“别院有沒有大夫?”。
青竹原本驚慌失措,聽到他沉穩有力的聲音才冷靜些許。
但不幸的是,小姐平日的安神藥方子都是早已配好的,她們來别院時并未帶着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