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晰看一眼手上的書名,遞給羨予,“不歡迎我來?”
羨予可不聽這誣陷,“哪兒能呢,你要是早點來還能幫我們幹點活,現在來就隻能喝茶咯。”
即使聽過再多次施小姐的“不敬之言”,孔安還是很難習慣,但殿下偏偏樂在其中的樣子,他也隻好在心裡抽氣了。
兩人說着轉向書架後的高相宜三人,施小姐和來人的言行顯而易見的親密,顯然是熟識。
三人都是一臉好奇地看着羨予,羨予這次也沒等高相宜問,先給“程望之”安了個假身份:“這是我們書鋪的東家,程公子。”他人這麼好用,不用白不用。
秦氏兄弟二人第三次拱手作禮,誠摯感謝了他這位“樂善好施的東家”。
鐘晰沒看他倆,挑眉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羨予,眼神滿是玩味。他這身份套了一層又一層,現在都成她的東家了。
羨予沖鐘晰眨眨眼,把手上的兩本書遞給秦氏兄弟,打斷了幾人間的眉眼官司。
“東家說這兩本書送給兩位公子,祝願二位秋闱旗開得勝,直上青雲。”羨予這才發現秦安元看的是一本很少見的遊記,果然比秦文瀚心思靈活些。
高相宜笑着在一旁應和了一句:“蟾宮折桂。”
秦文翰聽了竟然有點害羞,看上去有些呆闆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紅色。
高相宜不知道看見沒看見,大大方方地展示禮節性微笑。
秦安元瞥一眼兄弟,默默低下了頭。
施羨予眼珠在三人間快速轉了一圈,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她身側的鐘晰不動聲色地向羨予靠近了半步。
空氣突然有一瞬尴尬的沉默,幾個人卻是各有各的事要忙,心思都是詭異的熱鬧。
終于把再三道謝的秦氏兄弟送走,羨予和高相宜都松了一口氣。高相宜在鐘晰進門後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怕露陷,現在瞪大眼睛盯着羨予,滿臉寫着“施羨予你竟然瞞我”。
高相宜把頭伸到羨予面前,生怕她看不到自己譴責的目光,羨予笑着伸出食指抵住她的額頭給推開了。
三人重回後間,羨予給鐘晰倒上一杯茶,給高相宜介紹:“這是我的友人,程望之程公子。”她沒說鐘晰在朝廷任職,一是職位具體她也不清楚,二是他這升遷速度似乎不太正經,加上得皇帝寵信,恐怕是皇帝手下的“白手套”,這還是不要透露的好。
高相宜不了解這些彎彎繞繞。容都裡姓程的隻有一家排得上号,即先皇後的母族,隻是怎麼從未聽聞他家有個這樣清風朗月般的公子?
見他倆還有話要說的樣子,高相宜和鐘晰見過禮後便端起賬冊去櫃台了。
羨予還未曾問過鐘晰來意。從前在秋陽山一個月最多也就見他兩回,如今在容都三天就見他兩次。
羨予的思路一向漫無邊際,此時有點憂愁的想,他不會第三次給自己送到閻王殿門口吧?
她端起茶杯掩飾神色,隻做平常語氣問道:“程公子怎麼得空光臨我們這小小的文心齋?”看着比我還閑。
後面這半句羨予沒說。她每次見鐘晰他都是這個樣子,身姿筆挺,有時帶一把折扇,有時隻是負手閑庭信步而來,端的是一派自在逍遙。
仿佛他身後那些陰謀和殺機都不存在。
鐘晰對羨予仿佛有無限的耐心,他願意回答羨予任何問題,在她面前僞裝上一層溫和的假面。
“本來是去那幾家被查抄的書坊,路過柳葉街,便來看看。”鐘晰嗓音有種磁性,但并不過分低沉,反而帶着一股清潤,介于少年和青年間。
他環視打量了一圈這個隔出來做辦公場地的後間,含笑道:“我還是第一次來文心齋。”
後間不大,靠牆矮塌上放了一張小幾,上擱着一套茶具。中間的位置并不像普通書房用的長桌,而是放了張方桌,看起來平常是羨予和高相宜一人一邊對坐的。此刻桌面上都是些計簿和賬本,中間還擺了一碟玫瑰乳酪酥。
羨予大方請新鮮出爐的“程東家”坐上自己平日辦公的椅子,笑道:“我們這地方小,也沒什麼好參觀的,後院的刻書作坊如今關着。上回答應你來買書給你最優惠的價格,怎麼樣?挑幾本話本?”
鐘晰打趣她,“剛給那兩位公子送書,到我這兒反而要花錢了。”
他似乎真的隻是順路來看看,飲一杯茶便要起身往外走,拒絕了羨予的提議,“不挑了,我家沒有愛看話本的。”
羨予一怔,她和鐘晰認識一年,平素天南海北什麼都聊,但這還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家。
鐘晰站在門口,見羨予還坐在原地,好像突然開始發呆了。他輕輕扣了扣門闆叫回羨予的思緒,“不送送你的新東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