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花箋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按原樣放回書箱,高相宜拍拍蓋子,輕快道:“這都留給你了,也算物歸原主。”
見高相宜沖自己眨眼睛,羨予輕輕笑了一下,她知道這是留給自己的安慰和寄托。
羨予單手撐着下巴看向高相宜,對方很明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又紅又腫,怎麼看都是強撐笑顔。
她長長的歎了一句:“緣之一字,果真玄妙。我們依舊在交換對方的文字。”
高相宜做出持筆的動作,哈哈一笑:“其實這也是我寫話本的原因。”
她手指在桌面上寫出“呂肆”二字,低聲道:“我想要我的聲音被記錄下來、流傳下去,不管以什麼方式。否則就像這些信紙一樣,十多年暗無天日,可能某天一把火一燒,什麼都留不下來。”
所以要寫故事。
她轉過頭看着羨予,真心道:“謝謝你。”幫我印出我的故事。
羨予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高相宜的背,“也謝謝你。”給我漫無目的的生活裡帶來一點平靜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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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盛開時,也就到了桂榜發布的日子,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秦文瀚和秦安元倆兄弟竟然都考上了,歡天喜地地來文心齋報喜。
容都今年鄉試榜上一百六十人,秦安元排九十八位,秦文瀚更是了不得,他是今年的第六名亞魁。
照理來說,得中舉人後便是擁有了做官的資格,但秦氏兄弟二人都拒絕了吏部揀選。因為隻是考中舉人入職大多會被分往其他地區做縣令或者主簿,也就意味着遠離容都了。
羨予和高四将二人引到旁邊茶館,如今這兩位都是有正經功名的士人,可得正經一些了。
小二上完茶水後離開,秦文瀚這才開口,話裡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和安元弟都叫人回鄉報喜了,想着得了文心齋善心機緣,一定要再謝過二位小姐和程公子。”
羨予輕抿一口茶水,微笑回話,想着程望之什麼也沒幹又白得一人情,真是便宜他了。
高相宜熱心地問秦氏兄弟将來作何打算。
秦安元笑答:“我們打算先留在容都,到國子監繼續讀書。文瀚兄打算明年便去春闱試試,我沒那個能力,再學兩年。”
兄弟二人談及未來和學業,喜上眉梢,忍不住多說了一些。
羨予這才知道其實二人并無血緣關系,隻是從小在鄉裡一起長大又在同一個私塾,關系比親兄弟不遑多讓。
兩人在寶慶街租了一間小宅暫做落腳,離柳葉街不遠。
說到這兒,秦文瀚收緊了下巴,略有些尴尬地問:“不知小姐們可否問問東家,文心齋是否還需要幫工呢?”
其實這事兒羨予兩人現在就能做主,高相宜看向羨予,兩人還沒回話,便聽秦文瀚接着道:“不做長工也可,像上回活動的零散瑣事都能叫我兄弟倆。”
羨予能理解寒門出身的學子,容都開銷可不便宜,他倆都不做官,雖是舉人也沒有朝廷的俸祿可領。平日還要去國子監讀書,一個月才休兩天,想找長工都沒地方。
這也是尴尬的地方,若是在偏遠一點的鄉裡,一個舉人的地位可高不少,說不定縣令都要禮讓三分。但他們既然選擇留在容都,又無家世背景,這點身份可不夠看的。
兩人能考上舉人就說明不是愚笨的,看兩位小姐和那天出現的程公子就能知道,這家書坊的主人非富即貴,所以一直禮讓有加。
羨予十分善解人意地并不多問,隻稱回去問過兄長,請二位明日來文心齋便知。
轉過一日,羨予客氣地告訴秦氏兄弟,可以來文心齋幫工。
她親自帶着二人轉了轉文心齋,邊走邊介紹:“我們這兒比較清閑,刻書作坊也沒開,隻是最近要把庫房理理,把書曬曬,便無其他了,所以一個月來兩三回就行。”
她很願意做這個人情。秦文瀚畢竟是鄉試第六,這成績日後免不了入朝為官的,多一份交情,鎮國侯府就多一份人脈。
“工期二位待會兒和掌櫃商量便是,工錢半月結。閑時二位也能看看書,别損壞就是了。”羨予回頭朝秦氏兄弟溫和地笑道:“咱們這兒的書肯定不如國子監藏書整齊全面,好歹随看随取,方便些。”
秦氏兄弟面上皆是一喜,連連道謝。
羨予輕飄飄一揮手,“不拘這些禮,兄長說了,二位都是心誠之人,願與二位結個善緣。”
今日高四被羨予勒令在家改文,所以隻有羨予臨時為了這事出門了一趟。
待她離去後,秦文瀚還站在門邊望着羨予馬車駛離的方向,被秦安元在背後狠狠拍了一巴掌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