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仲夏時節,高相宜已經修完了《玉門》第二冊,第三冊沒有靈感,幹脆擱置了,全權負責流雲報的相關事宜。
她們的報社經營得風生水起,容都幾乎每戶都有訂閱。
也不是沒有其他書坊仿照《流雲雜報》出一些“崇安報”、“容都日抄”之類的競品,但羨予已經搭建起自己的消息渠道和投稿通道,并且擁有了一批固定的訂閱客戶,暫時還沒人越過流雲報社的地位去。
高相宜跑出容都,躲在羨予的别院避暑幾日。秋陽山腳下比容都裡涼快不少,别院四周又空曠無拘,兩人都在城外玩野了。
這天,羨予和高相宜想去撫蘭溪邊釣蝦,白叔給兩人做了兩支釣竿。
昨日兩位小姐在溪邊玩水時還看見了小蝦,今日卻怎麼都找不見了。兩人不死心,沿着溪水往下遊一直走,直到接近周邊農戶的村落。
“唉。”高相宜用釣竿杵一下地,失望道:“走了這麼遠還沒看見有蝦,難不成昨日真是我們眼花了?”
青竹給羨予撐着傘,小心地不讓陽光照到小姐,勸說道:“不如先回去吧,也快到晌午了,該用午膳了小姐們。”
幾人正欲打道回府,不遠處的村莊方向響起一道粗犷的男聲怒吼:“跑!你再跑!小賤蹄子,被我抓到看我不打死你!”
羨予和高相宜詫異回頭,一個灰撲撲的小人影朝她們這個方向竄來,身後跟着一個彪形大漢,手中拎着一根比手臂還粗的木棍,氣勢洶洶。
跑出村落就沒地方能藏了,被抓住是遲早的事。被追的那個小人很是機敏,見到羨予四人,當即就躲到了她們身後。
還不知發生了何事的羨予幾人就被那小孩和大漢圍住,兩人把她們當柱子轉,大漢往左一步,小孩就往右跑兩步,但動作一瘸一拐的。
青竹和高四的侍女生怕大漢手裡的棍子傷到兩位小姐,小心地護在她們身前,抓住間隙喊道:“壯士!壯士冷靜!别誤傷了!”
那漢子喘着粗氣停了下來,見這幾人衣飾都價值不菲的樣子,猜測都是容都裡跑出來玩的富貴小姐,終于願意止住滿嘴髒話。
但他依舊惡聲惡氣,手中的棍子也沒放下,“我抓住那小賤人就走,别攔我路!”
那小孩聞言瑟縮一下,試圖把自己整個人都藏在高相宜身後。
小孩骨瘦如柴,頭發淩亂,看身形約莫隻有七、八歲。逃竄的動作都一瘸一拐,露出來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有淤痕,顯然是遭了毒打。
衣裳髒污到都辨不清原來的顔色,還打着好幾個補丁。鞋也沒穿,一雙腳灰撲撲的,繞着兩位小姐跑的時候還隔了一點距離,像是怕自己身上的灰沾到别人幹淨的衣裙。
再看那壯漢,膀大腰圓,兇神惡煞,張嘴就是問候對方母親的髒話,還揚言要打死小孩。
高相宜一個寫過俠士話本的,見此情形能忍?
她當即伸出手略擋住身後的小孩,揚聲發問:“你抓他做什麼?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她爹!”見這幾人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壯漢舉起木棍恐吓道:“滾開!你這細皮嫩肉的小妞,怕是經不起我一棍子。”
羨予本來沒打算現場幹預。她們今日原本隻是在别院周圍轉轉,白叔便沒跟着,沒想到走了這麼遠,還遇到這個像匪徒一樣的男人。
白叔不在,對方還手拿武器,若是不想自己這邊的人受傷,她們一群人确實不是壯漢的對手。
羨予十分冷靜,打算與對方周旋片刻,先保證己方安全離開,再找人去村裡打聽這小孩和他爹是發生何事,是否能保下小孩。
她回頭看着站在高相宜身後的小孩,聲音平靜地問:“他是你爹?”
小孩點頭。
羨予:“他抓你做什麼?”
小孩半點不怵,對幾人大聲控訴道:“他要把我賣給容都一個六十歲的老胖子做妾,我不去他就要打死我!”
高相宜愕然回頭,父親賣女、六十太爺納八歲小妾,以及這一臉黑灰的短發小孩是個姑娘,樁樁件件都在沖刷高四小姐的認知。
見如意算盤被挑穿,那壯漢往前逼了一步,怒罵:“老子管教自己女兒那是天經地義!媽xxx的,你娘是個賠錢貨,你也是個賠錢玩意兒!”
沒想到壯漢态度如此惡劣,竟然直接對她們發難。
他抄起木棍從側邊追趕,還重重推了高相宜一把。
高相宜被他推得朝羨予撞過去,羨予想伸手去扶她卻沒來得及,自己也被帶倒,眼看着就要摔成一團。
羨予死死閉上眼睛,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未傳來。
與自己接觸的不是堅硬的地面,而是一片寬闊溫暖的胸膛。
她睜開眼,擡頭一看,鐘晰低着頭沖自己笑了一下。
這人一出現,便能帶來安心感。
高相宜已經被他伸出兩指推着肩膀扶正站穩,倒是任由羨予倚靠着自己,手上還穩穩接住了青竹方才驚呼一聲急得扔出去的陽傘,此刻好好地遮在羨予頭頂。
那壯漢轉瞬之間已經被孔安踹了三步遠,此時被反剪雙手跪在地上,木棍架在他的脖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