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颍覺得有些别扭,他不是聽不出施小姐話語裡的揶揄,隻是她這樣毫不在意更讓他覺得羞愧。
他昨日那樣大放厥詞,施小姐不僅不生氣責怪,而且能看見平民學子的難處,要給他們建書院了!而且她還是施将軍的女兒!
天爺啊,他昨天都幹了些什麼啊?
今天是青竹随羨予進入隔間旁聽記錄,涉及金錢投資,她比延桂更了解。
羨予一直和林夫子談了快一個時辰,直到深秋的夕陽碎金般灑滿河面。
關于書院規模,初期肯定是比較小的。羨予的想法是先給私塾現有的這二十餘名學生提供更好的條件。但最好是盡快建成,這樣就能在明年春天引入新生。
生源倒是不用擔心,林夫子名聲在外,但凡書院能提供的條件比現在這無名私塾好一點,都有的是外地學生慕名而來。
另外的夫子、堂長等職位需求,林孝通這麼多年也有自己的朋友和人脈。其餘雜務,都先由年紀稍長的學生暫代,他們在私塾也是這樣過來的。
羨予打算先在城内租一塊地,城内往來當然方便些。隻是如此的話,很難尋到有合适規模宅子的,重建或者改建都需要花很長時間。
而且她雄心壯志,既然要做那當然要做到最好,将來還打算設立女子學堂呢。
所有選址的地塊當然要大一些,若是書院發展很好,以後還可以擴建。
基礎需求問題都可以解決,便來到了最直接的費用問題
“那……學生們的學費呢?”林夫子有些局促地問道。
“就按您現在的來。”羨予輕松開口。
林孝通心中一喜,但也免不了糾結——施小姐看起來不在乎賺不賺錢,但若是純倒貼,也會不高興吧?
羨予看老先生皺巴巴的臉色,輕笑道:“我不會無限制投資,我更希望書院的學生們能自食其力。書院會設立一個部門,由夫子帶領有能力的學生幫我做一些典籍修複或者新書編撰。”
這是既能讓施小姐得利,又能鍛煉學生的兩全其美的法子。林孝通安心點頭。
最要緊的事務都談得差不多,羨予便準備回府。臨走時讓青竹留下一塊手牌,告知林夫子,若有急事可以去秋園尋她。
第二日天色陰沉,私塾講堂的光線也不夠明亮。從前遇到這種狀況,學生們都是自發坐到靠近門口或窗邊的位置,好能看清書本。
但今天,林夫子卻讓項颍去取來燈油分給大家點上。同窗們一陣驚喜,“怎的突然有油錢了?”
項颍穿梭在講堂内,壓着笑意說:“有位大善人資助了夫子的私塾。”
室内響起一陣陣喜悅的驚呼,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自發感謝這位善心人。
項颍的聲音是藏不住的雀躍,“還有更好的呢!”
但任由同窗們如何問,他都閉緊嘴巴不肯再說了。
接下來兩日,青竹仔細調查了信南城内的商鋪,并沒有适合新開書鋪的位置了。倒是有些别的産業,隻能投資,不能收購。
外祖母見她煩心,叫手下人帶來了新消息,半日車程外的康陽縣倒是有個書坊東家準備轉手去做酒樓生意,鋪面位置絕佳,客流也穩定,而且因為康陽縣地處兩河交彙處,比信南更為繁華。
經青竹代為溝通後,康陽縣的瀚海書坊正式被羨予購入名下。
事情一件件解決,隻是書院選址還未定下,這就讓後續都推進不了。
第二日在二舅家用晚膳時,來蹭飯的章集談起學堂趣事,說他有個同學的父親打算把城東郊的山莊出手,但他的同學很舍不得,因為山莊春日裡景色甚好。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羨予問了山莊位置,臨近城區、自帶院舍、地方還大,她十分心動,打算聯系表弟的同學的爹商談一二。
哎,人脈。羨予美滋滋地想。
長輩們都沒阻攔羨予,她是個有主意的,而且已經及笄,萬事可以自己做主。退一萬步說,要勸阻,那也是由人家的外祖母和容都的叔父叔母去勸,人家都沒說話,更輪不到别人。
再說了,羨予買宅置業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錢,她就算要把信南的一條街買下來也輪不到别人插嘴。
回到秋園,門房來禀告羨予,有人帶她的手牌送來了一封信件。
羨予納罕,思考着程望之的回信應該不會通過秋園的門房送來吧?拆開一看,竟是項颍。
這孩子雖傲氣了些,但做事穩妥。信中仔細交代了林夫子這邊的進度如何,新的夫子、堂長都已有人選,然後便是洋洋灑灑的感謝,辭藻華麗,引經據典,不愧是十二歲考中秀才的天才。
那日詳談的最後,羨予看着站在夫子身後的項颍,他今天全程都很安靜,完全沒有前一日的炮仗樣了,隻顧着低眉垂首給兩人添茶。
林夫子起身去尋私塾現今學生的名冊,室内便隻留下了羨予、青竹和項颍三人。
項颍是這老舊私塾關不住的天才,他放棄了兩次秋闱的機會,如今牽挂的林夫子和私塾已有解決之法,大概隻等下一次秋闱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