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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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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梓聿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小跑着離開音樂廳的,他出了休息室,直接從側門走的,被訓了這麼一頓還不趕快夾着尾巴溜走,難不成被扇一巴掌是件很光彩的事嗎。

腳步雖是飛快,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吳老師那張混合了怒氣和失望的黑臉一時間很難忘掉,顧梓聿抱着一股子極度負面的情緒,立刻決定這個時候他不能回自家待着,否則不知道要自怨自艾到什麼時候,今天一整天又會徹底毀掉了。

诶,他為什麼要說個“又”字。

他得去那種空曠的、有無遮無攔陽光和清冷的新鮮空氣的地方待着。對,一個人待着。

顧梓聿随手攔下街邊一輛的士:“走,去街心公園。”

街心公園其實是鹿城人對中央公園南區的簡稱,因其處于街心而得名。它坐落在鹿城實驗小學、市少兒圖書館和婦幼保健院的交彙處,湖中栖息着一群野生黑天鵝,平日裡,不少孩子在這裡嬉戲打鬧,歡聲笑語回蕩在湖畔。然而,隆冬時分,公園卻變得冷清異常。

一方面,公園的湖水冬季常結薄冰,管理方擔心孩童貪玩誤入,便在入冬前立起了圍欄,并減少了園區内的設施開放。另一方面,鹿城的冬季風大,公園又缺乏足夠的屏蔽植被,湖面吹來的寒風格外刺骨,鮮有人願意在這樣的天氣裡長時間逗留。

因此,如今的公園裡,除了偶爾沿湖慢跑的晨練者,幾乎看不到其他身影。黑天鵝們縮着脖子浮在寒冷的湖面上,連平日裡常見的鴿子和麻雀,也都躲去了不知哪個角落避寒。

顧梓聿記得自己剛來到鹿城落腳生活的時候,還不能擺脫連連的夢魇。夢裡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氣中彌漫着燒焦的氣味,尖叫、槍聲、爆炸聲交錯成一片。他站在瓦礫之中,雙手沾滿血污。他看到有人倒下去,嘴唇翕動,似乎在說什麼,可是他的耳朵裡隻有轟鳴的噪音。他想要伸手去拉住那個人,可對方的身體漸漸模糊,變得破碎,最後化作灰燼,被風吹散——

那段時間他放學了也不願意回家,天天來這裡拉琴,邊拉邊哭,邊哭邊拉,吓得周圍下棋的老大爺圍上來安慰他:“孩子,是不是爸媽逼你練琴啊?唉,别哭啊,你這拉的還挺好聽啊。”

後來他還是被顧仲景找到,讨了一頓好打。顧仲景下手,向來都是等到冷靜之後才動手,他怕氣頭上來,手上沒有分寸。可那一次,他罕見地暴怒,沒有任何言語,也不給他讨饒的機會,帶着怒氣揮舞着皮帶,把他從床上打到床下,從房裡打到廳裡,打得才八歲的他哭啞了嗓子。

皮革的質地冰冷厚重,劃破空氣,抽打在他身上,撕扯着他的皮肉也撕扯着他的意識,他如何痛哭叫喊,都換不來一點憐憫,回應他的隻是沉默地一下接着一下的重責。他在疼痛裡輾轉哭嚎發抖忍耐,但時間仿佛凝固,窗外分明是白天,他卻如墜永夜。

之後的事情他也不再記得,隻是那次挨打之後,他再也沒夢到那樣的炮火連天,好像在斯堪拉的那段日子都被整整齊齊地、生生地從生命中切斷了,了無痕迹。他似乎也變回了一個正常的小孩,一樣上課,一樣和夥伴打鬧,一樣練琴,隻是那份天真和任意膩在父母懷裡撒嬌的資格,終是被剝奪了。

“到了。”司機的招呼聲喚醒了沉浸在記憶中的顧梓聿。

他付了錢,高高豎起風衣的領子,遮住半邊臉頰,才下了車——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自從挨了那頓刻骨銘心的打之後,他經過這裡都是繞着走,将近六年不曾踏足,但一切卻都還和記憶中無甚差别。

慢慢吐出一口氣,他走到一邊的石桌旁,拿出琴,倚靠在一邊的榕樹下,開始漫無目的地拉點曲子,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福雷的聖詠、菲比勒的詩曲、托塞利的歎息小夜曲、貝多芬的春天奏鳴曲紛紛從琴弓下流淌開來,樹下的男孩微蹙的雙眉和紅潤的嘴唇在午後微醺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醉人。

剛剛從便利店拎來一袋冰啤的蘇影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迷人的畫面,不知怎的,心裡頭那股悲郁和暴躁居然慢慢消失了。寒風吹來,她打了一個趔趄,卻毫不在意,隻緊了緊圍巾,站在十步遠的地方,呆呆地,出神。

站在這湖邊實在是有點冷,顧梓聿放下琴,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指,他的左手有些凍僵了。轉過身來,看到不遠處有個女孩正直直地看着他,格紋圍巾,淺咖色鬥篷披風,白色牛仔褲,棕色短靴。嗯,不錯的品位,他想。

他禮貌地朝她點點頭,便準備收拾收拾走了。意外地,那女孩快步上前,張口就來:

“Robert!I just know you will come back one day!”

呃,這是什麼狀況?認錯人了吧,顧梓聿有些呆怔。

下一秒,女孩拉住自己的手,一串索倫語脫口而出:“That year, you went hors piste in Switzerland with Uncle and the others, but then there came an avalanche… Brother?”

顧梓聿清楚明白地記得自己是獨生子女,顧仲景沒結婚,應該也沒有私生子女,親戚早就斷絕來往,哪來這麼一個妹妹?

“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吧。”

蘇影原來隻是太激動才會不假思索地喊出來,可現在走近一看,發現眼前的男孩其實和自己的哥哥并不怎麼像:哥哥左眼下有一顆淚痣。她慌張起來,粗暴地一捋起男孩的袖子——沒有,右手臂上也沒有那條為保護自己而留下的醜陋傷痕。她一下失去力氣,坐在地上:這樣的大起大落,對她的打擊好大好大。

顧梓聿看着女孩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也有點酸澀:他能夠理解這種失去親人的傷痛。他輕輕地拍了拍女孩的肩,收拾好琴,準備離開。卻不妨女孩再次拉緊了自己的手,用蹩腳的華納語,輕輕地說了聲:“拜托你,可以留下陪陪我嗎?”

顧梓聿擡手看看腕上的表,現在已是下午兩點多了,回到家裡收拾收拾也該幹點正事了。可是當他對上那雙蓄滿了淚的眼,突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悶悶地點點頭,他坐了下來。

蘇影隻是不抱希望地請求,隻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真的坐了下來。她擡起頭,認真地打量起男孩。

“你長得真像我那個失蹤的哥哥。他長我四歲,如果他還活着的話,今年應該十九歲了。”她拿出一罐冰啤,示意顧梓聿敷在腫起的臉頰上。

顧梓聿隻覺得手心和臉頰冰冷,耳根卻發着燒。他不禁在心裡暗暗嘀咕:我今年也才十四歲,怎麼能像你哥呢。不過他沒有開口,隻是認真地聽着,努力分辨出女孩在講什麼。

“Robert,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最愛的人。”

“四年前,他和一群朋友在阿爾卑斯山脈度假,那一次他們是去攀冰川和滑野雪。盡管有着最專業的裝備和高山向導,但遇上雪崩,他就失蹤了。搜救隊搜了整整小半個月,沒有辦法,什麼蹤迹也沒有搜到,再也沒有音訊。我是華納人,但之前一直在索倫生活,今天是他當年失蹤的日子…”

說着,女孩兩行淚就下來了。

顧梓聿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隻好又沉默。

哭了一會,女孩擦幹眼淚:“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我叫蘇影,蘇轼的蘇,影子的影。你呢?”

“嗯,我叫顧梓聿,顧城的顧,梓是故鄉的意思,聿是代指那些很有文采的人。”

“後面我都能聽懂,可是顧城是誰呢?”

“嗯,他是一個詩人…”

夕陽為這對少男少女的剪影鑲上金邊,兩人又哭又笑,空啤酒罐擺滿了一地,“原來你這是被老師打的呀,當年我不愛練琴,也被爸爸打手心呢。”“什麼呀,你那是貪玩,我這是…”“是什麼是什麼?反正一樣被打。”“喂…”

天色漸黑了下來,兩人還不願停止交談。蘇影是因為太過于貪戀對方像哥哥般的溫暖,而顧梓聿則是因為自己最近壓力太大,所以格外珍視這樣和陌生的同齡人交談的惬意而輕松的時光。

直到 Scarborough Fair 悠揚地響起。

“啊,爸,你回來啦?是,我在外面,好好,我馬上回去。”

萬萬沒想到顧仲景會在今天回來,顧梓聿頓時有些慌張起來,轉身向蘇影道了個别,起身就走。不料身後蘇影傳來一陣略帶羞意的驚叫,顧梓聿回頭一看,隻見石椅上浸出了暗紅色的痕迹。顧梓聿一時沒反應過來:受傷了?

他還呆呆地看着,直到蘇影大發嬌嗔:“看什麼看啊,笨蛋!”他才一下醒過神來:啊?這就是生物課上說的,女孩來例假啦?

蘇影穿的是白色褲子,這樣一來,她肯定不能就這樣回去,顧梓聿沒多想,直接解下自己的外套,彎下腰為蘇影系在腰間,恰恰擋住那份痕迹。

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蘇影的腦袋:“傻孩子,不懂得照顧自己,還喝冰的。”話一出口,他才覺不妥,連忙放手,拿起琴跑開,還邊喊:“回去好好休息。”

蘇影怔在原地,眼淚不自覺地嘩嘩下來:那一刻,她真感覺到哥哥又回來了。

回到家時,夜幕已降臨。顧梓聿一進門,就看到顧仲景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而餐桌上擺滿了三菜一湯。他不禁有些愧疚:顧仲景在外面整整跑了兩個星期,一定很累,自己不僅沒在家裡準備好吃的,還讓他等自己等了這麼久。

他放好了琴,連忙走到顧仲景身邊,輕輕推了推:“爸,我回來了。”

“嗯。”顧仲景緩緩睜開眼,看到眼前的男孩,笑了笑,說:“餓了吧?去,快去洗手吃飯。”

“是!”顧梓聿調皮地立正行禮,沖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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