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說話的人是駱依,灰白的眼睛裡,竟然已看不到瞳仁。
突然和駱依對上視線,蘇霧心裡猛地顫了幾下。她暗暗打量着那雙無神的眼睛:不是之前視力已經恢複了嗎?怎麼現在還是看不到?
駱依當年的确可以看到了,隻是褚庭的死對她打擊很大。每天以淚洗面外,視力又逐年下降。甚至有次還選擇了跳樓,被中間的平台擋住,堪堪保住了性命,但也落了個終身殘疾,後半輩子隻能與輪椅相伴。
褚博延被舉在半空中,竟然沒有一絲害怕,雙手一點支撐物也沒抓,從空中俯視着蘇霧和陸湮,重複着駱依的話:“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湮此時狀态并不好,汗從額角邊涔涔流下。呼吸時就像是有阻隔物一般,不像平時那樣暢通。
蘇霧也發現了這一情況。
她用手拉了拉陸湮的衣角,陸湮朝她安慰地笑了笑,告訴蘇霧不要擔心。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陸湮在北境的這麼些年,又被鄧肯植入了一個新的芯片。本來是準備給陸湮做情緒神經切除的手術,但接受了手術的人無一例外變成了身體虛弱的廢物。
思來想去,鄧肯最終選擇再次給陸湮植入芯片。新的芯片此時已經在發揮作用。
陸湮忍着不适,說道:“關弘殺死阿庭的時候,我在現場。”
蘇霧聽到這話,手明顯一僵,陸湮輕輕地捏了捏她,繼續說着:“那天鄧肯準備和關弘翻臉,他之前答應我,會幫我把霧霧從關弘身邊送到安全的地方,前提是我答應去北境,參與他的一項實驗。”
“我答應了,約定在元旦那天和關弘攤牌。鄧肯要我先藏進一個櫃子裡,如果情況不樂觀,就讓我從櫃子出去幫他。”
“他們談到最後,關弘說了一句話。結果這句話說完後,阿庭突然從桌子下鑽了出來。”
“關弘沒想到屋子裡還有别人,阿庭叫得很大聲,他可能擔心自己的計劃暴露了,就将阿庭捂死了。”
雖然那時候的關弘不是故意的,但也沒太多的區别,陸湮此刻的狀态不是很好,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再細緻地複述一遍。
說完後,就将褚博延從頂上放了下來,隻是機械臂還沒離開他的身體,兩人之間保持着一段安全距離。
褚博延臉色也不好看,他問道:“關弘當時說了句什麼話?”
才讓他的阿庭從桌子下鑽出來。
“關弘讓鄧肯不要告訴你,他們之間的交易。阿庭不願意你被他們欺騙,所以才站出來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褚博延眼裡明顯寫滿了不可思議。
難道真的是自己害了阿庭嗎?
駱依突然出聲:“既然你當時就在現場,為什麼不出來幫一下阿庭?”
陸湮:“我當時的目标是協助鄧肯抵抗關弘,而不是去救阿庭。”
他從小就有明确的目标,不是自己目标範圍内的事情,自己不會花費任何的精力。
“那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阿庭去死嗎?”
陸湮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慢悠悠地說:“我沒看到。”
噗——
蘇霧知道此時笑不太合時宜,所以隻敢在心裡偷偷地勾起了嘴角。
“陸湮!”陸湮的話惹惱了駱依,她身邊開始聚集藍色蝴蝶。
“小心——”
蘇霧往前邁了一步,将陸湮拉在自己身邊:“這些蝴蝶會攻擊人,要小心。”
陸湮這時才想起來,當時和蘇霧一起來這别墅,也就是調查藍蝶傷人的案子。
蝴蝶越聚越多,但是都是圍在駱依身邊打轉,還沒顯示出攻擊的意思。
“你們倆就不好奇,我們是怎麼找上你們的嗎?尤其是你,蘇霧。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嗎?當時我可是一下子就認出你了呢,僅僅憑着我的鼻子。”
蘇霧感到詫異,駱依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盯着這張蒼老的臉,幹巴的皺紋下,擠着的全都是恨意。
這張臉?她之前見過嗎?
“看來你是真不記得了。”駱依輕笑,“那天我萬萬沒想到還能遇到你,我以為你早就死了呢。可是你身上的那股福爾馬林的味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你把你的血喂給了我。也是托你的福,我才能生出這蝴蝶。”
駱依雙眼無神:“隻有我想阿庭的時候,這蝴蝶才會出來。他們會繞着我轉,也會繞着阿庭轉,後來我才知道了,我喜歡誰,他們就喜歡誰。我恨誰,他們就攻擊誰。”
駱依的話就像是一道雷一般劈向了陸湮,他也見過蝴蝶,是在蘇霧被鄧肯用槍打中額頭的那天。
從蘇霧的身體裡,生出了無窮無盡的蝴蝶,就像是漫天飛舞的落葉一般,那些蝴蝶圍着自己轉了一圈又一圈。
他側過頭,看到蘇霧聚精會神的樣子,突然松了口氣。
還好,她還在。一切都不是最糟糕的時候,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陸湮把手放在了蘇霧的頭頂,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别怕。”
下一秒,藍色蝴蝶群就像是接收到了指令一般,齊刷刷地向蘇霧他們飛去。
陸湮的機械臂一用力,将褚博延一把推到了牆上,又迅速收回。另外的手抓着蘇霧,就往遠處跑。他們跑的速度,遠遠趕不上蝴蝶飛舞的速度。蝴蝶已經迅速将他們倆人包圍,蘇霧隻覺得自己眼前是鋪天蓋地的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