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良辰吉日。
立于鯉魚園的龍母石碑,總算能揭開紅綢。
俞沅之早起頭昏昏沉沉,身上忽冷忽熱,不知是否風寒反複。
羅女君命衆人圍近在石碑旁,以示誠意,羅羨仙看到楊氏所站位置,若有所思。
“國公到——”
朱管家按規矩高聲奏報,室外少了回聲,飄蕩在空中并無往日渾厚之感。
羅國公從正堂走出,自然,他最厭惡的霍琅也神清氣爽踏步而至。
俞沅之輕輕阖眼,有點撐不住了。
“臣叩謝太後娘娘賞賜龍母石碑。”羅國公面容閃過一絲難堪,不情不願領恩。
霍琅擡手:“太後有旨,國公為三朝元老,不必拘禮。”
無需跪謝?
羅國公與女兒對視一眼,猜不透太後那隻老狐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霍琅環顧一圈,目光最終落在昏昏欲睡的俞沅之身上。
“國公年事已高,揭紅綢不妨就由羅女君代勞吧。”
羅國公不滿:“小事一樁,難道霍将軍認為老夫已風燭殘年,老态龍鐘?”
霍琅:“随意,國公請。”
衆人視線紛紛集中在龍母石碑上,羅國公緩步走到碑旁,仆從将繞在外側的一圈固綢棕繩解開,他右手拽住最頂處紅綢,用力唰一聲——
俞沅之隻覺耳畔有風刮過,不知是誰在背後猛推一下,瞬間失去平衡,身體前傾,她距離石碑太近,整個人砸過去定會磕花臉!
她試圖抓住什麼阻止滑倒,但周圍僅有空氣。
咣!
聲音略悶,頭的确撞在一樣東西上,但絕不是石頭,沒那麼硬。
她的後頸領口被輕輕揪起,眼前由淡碧色石階變為飄轉而過的衣角,直至站穩,才發覺霍琅那高大身影擋在她前面。
“快下水救人,都愣着做什麼!”
是羅國公的聲音……
能讓他如此焦急,大抵隻有羅女君出現什麼意外。
俞沅之踮起腳,果不其然,在鯉魚池内,胡亂撲騰的人不正是羅女君嗎?以及……楊氏的兒子亞郎,他們怎會突然落水?
“好看嗎?”霍琅用僅能被兩人聽到的聲音,問道。
三個字落在她耳中如同鬼魅,雙膝發軟,本能向旁邊挪動半步,想離男子遠一點。
羅女君被救上岸時渾身發抖,珠钗盡落,仆從忙用棉被包裹将其送回寝院。
而楊氏兒子兩番嗆水,除了雙腿四處蹬地,哭鬧着想回家,什麼都不說。
石碑伫立不動,霍琅走近搖了下頭:“看來它并不願留在此處。”
羅國公怒火中燒,咬緊牙關:“霍将軍,你的本事老夫也算領教一二,改日定會加倍回禮!”
太後共賞四座石碑,皆為宮中匠人打造,與霍琅前往四海請回的龍母金碑形态相仿,但細節有較大改動,與其說是龍母,不如說是民間傳聞龍母幻形,非祈國泰民安,而是取安宅定福之意。
霍琅不信神佛,卻不會以此随意玩笑。
其餘三座石碑,均平穩揭綢,唯獨羅國公府,鬧得雞飛狗跳。
倘若俞沅之今日撞上,見血是她不詳。
但羅女君莫名落水,石碑無變,則是碑不願留。
有人妄圖耍鬼心思,不料被霍琅反将一軍。
“請石碑回宮,再議去向。”
侍衛抱拳應是,蓋上紅綢小心擡走。
羅國公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心知肚明,此事今日就會傳得滿城風雨,暗指羅府雜亂無章,不被庇佑。
羅女君驟然落水,就不會有人留意,府邸二姑娘也在同刻踉跄欲跌。
俞沅之的頭愈發昏沉,經烈日暴曬,面容更為蒼白。
霍琅:“……”
“如意,扶她回去。”羅羨仙旁觀全局,淡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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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屋内,羅女君連摔三隻陶瓷花瓶,不住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