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體虛,重文輕武,皇上與太後商定,欽點霍琅為其騎術之師,皇後并不滿意,想要讓她胞弟孟校尉取而代之。
霍琅面不改色,抱拳道:“百煉成鋼,強身健體可抵病痛,娘娘既記挂三皇子,臣在馬場定會加以督促。”
皇後擰眉,認為此話是在嘲諷她的兒子,剛要怒駁,皇上便伸手安撫。
桃樹翠綠輕搖,簌簌作響,微風刮過俞沅之裙擺,繼而向亭内盤旋蔓延。
“陛下,風大不宜在外久留。”太監總管在旁小聲提醒,皇上左右瞧瞧,囑咐皇後與淑妃早些回殿,免得受涼。
禦駕離開後,皇後也拂袖而去。
俞沅之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松弛些許,但在霍琅放慢腳步經過她面前時,再度複繞,糾纏窒息。
低頭,再低些。
一雙黑色朝靴突然在視線裡駐足不動。
那聲音如同地府無常大人:“會寫字?”
她眼盯泥土,舌頭打顫:“會……一點。”
“一點是多少?”
“寫……人名。”
“會寫琅字?”
俞沅之閉目,頓感昏天黑地,斟酌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霍琅早知她會寫字,且寫得很好。
不過是莫名興起些逗她的心思,想聽她多說兩句話。
此刻侍衛急禀,霍琅要務在身,未再多留,然而兩人短暫的接觸,被遠處淑妃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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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校尉身體“痊愈”,重新在箭場教授小公子箭術,俞沅之陪伴七皇子習射,未再遇到霍琅。
晌午,少年被太後召至永壽殿共膳,她等在廊下,見風華忙着澆花,邁步上前。
“我幫姐姐一道。”
“這哪裡使得,二姑娘為客,被旁人瞧見會怪責奴婢無禮的。”
“不妨,七皇子還要陪太後娘娘品茶,我呆着也沒什麼趣兒。”
風華笑了笑,誇贊她平易近人。
永壽殿侍婢衆多,得太後賞識的鳳毛麟角,除了總管王公公,僅有四位掌事宮女,風華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四人中最年輕,最具神态變化的。
其餘三位,就像荒漠裡的石頭人,低眉順目不苟言笑,以至俞沅之到現在還分不清,那三位誰是誰,都長同個模樣。
風華偶爾能與她聊上幾句,大多是後宮閑話,并不涉及其他。
“其實太後娘娘,也知曉二姑娘為七皇子做點心之事。”
她心中一驚:“都是些民間粗陋之物,殿下覺得新鮮罷了。”
風華邊侍弄花草邊解釋:“二姑娘不必焦急,太後娘娘是認可的,否則一早就會派人制止。七皇子少有玩伴,難免孤獨,您能讓他歡喜,也是太後娘娘所期盼的,但是宮中人多口雜,少不得要遮掩些,免得被有心人以此做文章。”
“多謝姐姐提醒。”
“二姑娘昨兒個向小廚房讨的臘梅花,過了晌午就會送到,是些臘梅花幹,乃福郡王上奉的北域貢品,珍貴非常。”
福郡王……
他的孫女就是太後想要指婚霍琅的女子。
嘩啦。
手中花澆瓷的水突然灑在青石地上,俞沅之回神,慌張言歉。
風華輕笑搖頭:“不必在意,天氣好過會兒就能曬幹,隻不過二姑娘……有心事啊。”
“沒……沒有。”
她唇角微彎,謊稱是在惦念臘梅花糕的滋味,熱騰騰咬上一口,格外好吃,故而走神。
正殿内。
七皇子獨自躲在角落,低頭擺弄手中木劍,太後則端坐上首品茗。
見霍琅跨步入内,王公公堆笑哄七皇子上前些。
“臣參見太後娘娘,參見七皇子。”
“怎得這樣遲。”
“臣從長廊過來,路上遇到隻鳥,本想看看是何物,所以耽擱了。”
太後笑道:“你啊,貪看燕隼,如今對鳥兒也上了心,飛禽野物罷了。”
“太後所言極是。”
七皇子被拉到太後身邊,太後指着他看向霍琅道:“王校尉稱七皇子進步飛速,遠超當時他授教的本事,南邊畢竟都是些孩童,成日與他們混在一處不成體統,皇帝既命你看管三皇子騎射,不妨同時帶七皇子一道,由你看着,哀家也放心些。”
霍琅颔首應下。
“太後娘娘,是時候午歇了。”王公公輕聲道。
“你們都退下吧。”
“臣告退。”
七皇子搓手向殿外走,霍琅緊随其後。
出門時,男子特意從花叢經過,澆花之人已不在此地。
臘梅花糕……
原來要滾燙才能入口。
是夜,俞沅之用過膳食回到鶴蘭閣,正打算沐浴更衣,卻被木桌上擺放的方盒吸引了目光。
這是什麼東西!
她小跑到門邊,拉開閣門,左右瞧瞧并無人在,随後走到桌旁仔細觀察,手指輕戳,外層溫溫的,小心翼翼掀開方盒蓋子,可見最中間一枚精緻小圓盒,而四周都被湯婆子緊圍住。
将圓盒捧出來,熱乎乎的,鎖扣吧嗒落下,裡面居然放着四塊……
“臘梅花糕?”
她又驚又喜,這裡怎會有臘梅花糕呢?自己隻與七皇子提過,難道是他派人送來的!
晚膳前俞沅之曾去過小廚房,臘梅幹雖出自極珍品種,但着實無法做點心,唯有作罷。
沒想到回來,竟然……
這份臘梅花糕賣相極佳,白團軟糯,不說還以為是糖糕,方方正正,中間猶如年餅烤焦,微微鼓起,綴上兩片臘梅花,香味四溢。
她咽了下口水,縱使有毒也認了!
淨手後拿起一塊,輕湊到旁邊,咬上一口……
“嘔……”
好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