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隊侍衛護送,馬車停在羅府門前。
俞沅之手裡握着那枚藍色錦囊,掀起帷幔一角,又見“羅國公府”四字匾額,心中五味雜陳。
王公公走近道:“俞姑娘,羅府到了。”
與初來襄京不同,這一回,羅國公,羅女君,羅羨仙均在院中等候,朱管家引王公公與俞沅之踏進正門。
“奴才參見羅國公。”王公公笑吟吟請安。
兩月不見,羅國公似乎蒼老不少,羅女君卧病,三皇子妃小産,他接連遭受打擊,眼窩愈發凹陷,當目光掠過俞沅之時,胸腔頓時起伏,怒火難抑。
王公公未理,隻笑道:“恭喜羅國公,太後娘娘賜婚二小姐為七皇子妃,回府備嫁,這可是天大的福氣,二小姐下月初入羅氏族譜,太後娘娘說了,會賜三箱珍寶添妝,要知道縣主嫁入霍府,不過得一箱寶石,羅國公有臉面啊。”
羅女君氣得發抖,在旁咬牙切齒,本以為皇後娘娘會将此女鏟除,未料到竟讓她攀上太後那隻老狐狸,幸好是嫁為沖喜,不久就變成活生生的寡婦,也算報應!
太後尋藥未得,七皇子時日無多,人盡皆知。
羅羨仙皺眉不語,眼中似有丁點憐憫之意。
俞沅之在雙方交涉時,面無表情盯着腳尖發呆,雖然這條路比嫁給徐鄞強百倍,但她就是不開心。
聖旨送至府内,婚期闆上定釘。
當晚,羅國公命羅家所有人,至羅氏祠堂,包括俞沅之。
木門全部敞開,堂内供奉羅氏曆代祖先靈牌,白煙缭繞,恍如薄霧,院中烏泱泱擠滿人,仆從皆低頭圍在四周。
羅國公從堂内邁出,走到俞沅之面前駐足。
“我羅家列祖列宗在上,俞氏,你可知錯!”
俞沅之擡眸:“我不明白羅國公的意思。”
她已不打算僞裝示弱,大局已定,皇後如今情狀,羅家動不得自己。
羅國公咬牙吐字:“你如何狐媚了七皇子,又答允太後什麼條件,是否要陷我羅府于不義!”
俞沅之脊背直挺:“羅國公慎言,人多口雜,難保府内沒有奸細,你損七殿下名望,又胡亂揣度太後娘娘,意欲何為。”
羅女君上前:“阿爹!這小妖女如此說,便是正大光明做了選擇!”
俞沅之轉頭看去:“否則呢,我應當如何說,跪地求饒嗎?”
羅國公緊盯眼前人,冷笑一聲:“年歲輕輕,不知天高地厚,就憑你下毒謀害七皇子,将罪責推到張氏兄妹身上,險些令羅府上下受牽連,就可依照家法處置!”
“國公此舉,是将家法立于國法之上,是在暗示太後娘娘、皇上、皇後包庇縱容了我,暗示他們殺錯了人,斷錯了案?”俞沅之出言挑釁。
羅國公痛斥:“好個牙尖嘴利,将你母女接入襄京大錯特錯,就該活活餓死,實乃孽障!”
“孽障?”
前世冤仇全然湧上心頭,他們是如何傷害阿娘,脅迫自己,曆曆在目。
既然這輩子已注定成為沖喜的七皇子妃,那還有什麼可退縮的,仇就該當場報!
俞沅之笑了。
她雙眼發紅從羅家父女面前走過,所到之處仆從紛紛散退,站定後仰頭望向夜空:“你羅家出孽障,與我有什麼關系,我姓俞,是我阿娘的女兒。”
羅女君怒目圓睜:“畜生,那賤人不過是把你生出來罷了,你竟敢不認父?”
俞沅之眼睛微微眯起:“餘侍郎是羅府贅婿不假,但他抛棄妻女多年,喪盡天良,要我認他為父,可以,讓他親口來求我啊。”
羅氏父女瞠目結舌,仿佛聽到什麼天方夜譚,在他們的印象裡,女子不過山野村姑,大字不識,懦弱膽小,可以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然而如今……
羅羨仙看向她,嘴角微翹:“……”
羅女君回神,大吼着噴出口水:“賤人,大逆不道!我身為你的嫡母,可直接将你處死,再去奏禀陛下,你不孝不敬,無人倫綱常,忤逆狂妄,不堪為皇子妃!”
孝道大過天,此言的确破了世俗“規矩”。
說罷,羅女君揚起手臂,狠狠奔她而來。
羅羨仙眼疾手快,一把拉過俞沅之,讓羅女君撲了個空。
兩人對視,俞沅之詫異于羅羨仙的反應。
“二姑娘已被太後賜婚,正兒八經的皇家人,小姑莫要沖動!”羅羨仙伸臂橫攔。
羅女君眼珠瞪圓,滿臉寫着匪夷所思。
羅國公更為惱火,怒斥一聲:“混賬東西!你竟去幫襯外人,簡直是反了!”
老頭在剛剛已怒火翻湧,他左右看,從朱管家手中哆嗦着搶過鞭子,今晚原是打算開祠堂,在衆人面立威,吓唬那村姑,如今一股氣沖上腦頂,竟被小妖女奚落,怎能忍氣吞聲,顧不得太後是否賜婚,揚起長鞭就朝她的臉揮去——
羅羨仙離她太近!
俞沅之猛地一拽,兩人同從鞭下逃開,可羅羨仙右腳無意踩到裙擺,迎面撲向她,瞬間失去平衡。
咣當一聲,兩人跌在青石磚上,俞沅之的左小腿剛巧硌到塊尖石,痛得她下意識咬唇,沒能及時避讓,再回頭,細長黑影襲來,她本能擡臂欲阻,長鞭卻依次抽過手腕,飛過下巴,頃刻劈開兩道血口。
“祖父住手!”
耳邊傳來羅羨仙的聲音,但撕扯的痛感讓俞沅之不得不死死閉眼,縱使強勢很痛快,可雙方實力懸殊,現在的她無法撼動分毫。
疼,好疼啊!
咻一聲,那鞭抽動着風,再度揮來,俞沅之恨透了,想沖上去砍了那老頭,奈何難以站起。
然而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