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夜裡下起了小雨。
書房内,霍琅後仰靠在椅上,拿起硯台旁的細長木條,上面僅有三點紅迹。
腳步聲臨近,門外人得到允準後低頭進内。
侍衛阿威抱拳回禀:“将軍,已辦妥。”
霍琅将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的木條翻了個首尾,丢在書案上。
“辛苦了。”
油燈燃至天明方熄。
翌日,一條驚聞傳遍襄京城大街小巷,就連早朝時,陛下都對此震驚不已,并下旨徹查——
羅國公在自家府邸被歹人斷臂!
俞沅之強忍傷痛,滿頭大汗跑到書房外,卻猶豫踏足與否。
耳畔傳來咯吱聲響,再擡眼,霍琅已站在她面前。
“睡好了?”
他第一句話竟是問候。
俞沅之欲言又止,霍琅不由分說,輕扯衣袖将人拽進房内,又按住肩膀讓她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男子蹲下欲看小腿傷勢,她連忙推阻。
“我沒事!”
昨日定是頭腦發昏,居然對霍琅為自己上藥的舉動沒有任何反抗。
“那來幹嘛?”男子微微皺眉。
斟酌片刻,俞沅之小聲試探道:“是你做的嗎?”
雖問出了口,她并未抱多少希望,能聽到實話。
霍琅卻應:“是。”
一絲猶豫都無。
俞沅之頓時緊張:“你……你瘋了啊!他可是國公,是三皇子妃的外祖父!被查到你要怎麼辦啊!”
她急得額頭冒汗,昨晚霍琅強将自己救出羅府的場景,幾乎人人都看到了,羅國公夜裡遇襲,擺明與他有關,怎這般不知避嫌!
霍琅盯住眼前人片刻,突然笑了:“擔心我?”
俞沅之:“……”
她察覺到男子此刻還是保持單膝臨地的姿勢,頭微仰起,與坐在椅上的自己對視,臉頰莫名發燙。
印象裡,霍琅向來冷漠肅穆,日常見到太後皇上均為常禮,除正式場合叩拜君主,甚少彎過膝蓋。
俞沅之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心亂如麻。
“我……不該留在這兒。”她偏過頭,避開那人目光。
孤男寡女,不成體統。
霍琅停頓半晌,道:“羅府人仰馬翻,沒空管你呆在何處。”
俞沅之擰眉:“那也不成!”
羅家處在風口浪尖之上,稍微調查,就會與昨日祠堂争端聯想到一處。
霍琅站起身向門口走:“此案由我負責,想平安,就乖乖呆在這裡。”
男子頭全然不等她的反駁,俞沅之想攔,腿伸直痛得厲害,唯有眼睜睜看他離開。
将軍府大門處,阿威臉色鐵青,見将軍迎面而來,闊步上前道:“行刺人已咬舌自盡,死無對證,羅女君半個時辰前進宮求見皇後娘娘,羅國公傷勢沉重。”
昨夜,羅國公派人前往靈鶴寺行兇,意圖将俞沅之阿娘滅口洩憤,卻被駐守在外的霍家軍攔截擒獲,霍琅收到信報後,出手将其右臂砍斷。
“他找死。”男子面不改色,躍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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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恸之聲震天地。
羅女君派人傳信三皇子妃,當三皇子妃拖着病體踏入皇後寝宮時,羅女君正跪地痛哭,皇後端坐上首,再不複從前那般容光煥發,麗昭儀之事令她身心俱疲。
三皇子妃心軟,不忍見姨母如此,欲攙扶卻被其一把推開。
羅女君咬定暴行乃霍琅所為,昨晚雙方起了沖突,後半夜就遭報複,若說與他無關誰會相信!
但陛下竟允霍琅調查此案……
羅女君渾身發抖,咬牙吼道:“賊喊抓賊,公道何在!”
皇後閉目靠在軟榻上,心煩意亂。
就在剛剛心腹有禀,她的大弟弟被新上任的王禦史彈劾,收賄證據确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别再哭了!”皇後怒斥。
羅女君瞬間閉口,凹眼呈三角态,委屈憤恨。
皇後深吸一口氣,就像她命人對七皇子下毒一般,即便明知幕後指使是誰,也不代表能當場将人拉下來。
權力,大于真相。
“近日不可過于激進,吩咐下去,姑且蟄伏忍耐,羅國公一事,就交由他們處理。”皇後揉着太陽穴,蹙眉道。
羅女君大張嘴巴,咣當跌坐在地晃了晃,全然洩氣。
三皇子妃以帕拭淚,抿唇啜泣。
夜裡,俞沅之在院中不安地踱步,她屢次想出門卻被阿威恭敬阻攔,并稱是奉将軍令。
霍琅究竟要做什麼!
待腳步聲臨近,她立刻轉身,許是映于夜色下的緣故,男子看起來有些疲倦。
“将軍!”阿威搶先開口。
霍琅卻擡手制止,擡眸看向俞沅之:“什麼時辰了,還在這裡吹冷風。”
“我……”她一肚子話,又不知從何說起,斟酌片刻輕聲道,“我能耽誤霍将軍一會兒嗎?”
男子挑眉:“可以。”
随後示意她一道進屋内,門被關緊,俞沅之雙手緊握衣擺立在角落。
霍琅:“為何站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