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谷雨撓撓頭,小聲說着,“那……那俞姐姐在這兒等下好不好,我換上新衣裳,看看是什麼模樣!”
俞沅之輕笑颔首,谷雨像兔子一樣歡快跑回房。
她垂下眼簾,在草叢附近閑步,恍惚聽到些許微弱動靜,駐足擡眸,一道黑光瞬間竄了過來!
“當心!”
俞沅之被人扯住衣袖向右幾步,男子随後揚臂擋在她身前。
細看,草叢内是隻黑貓,渾身炸毛。
“它正防備,靠得太近,會傷了你。”
溫潤低沉的嗓音傳至耳畔,猶如風過麥田,從容平和。
俞沅之轉眸看向男子,他的側臉輪廓分明,長睫垂下淡淡陰影,鼻梁高挺。
王凜人如其名,凜然正氣。
他緩緩蹲下,從袖口拿出一枚果子,果子順掌心,滾至黑貓右側。
黑貓先是警惕後蹦一步,而後試探嗅嗅。
俞沅之瞪大眼睛瞧着,那貓兒将果子叼走,沿牆角小洞鑽了出去。
“它右後腿沒有用力,是不是……受傷了?”
王凜回道:“兩日前,寺廟後巷有兩隻小貓幼崽,應當剛出生不久,一隻黑色一隻灰色,泥土裡還有一隻,但發現時就僵了,這隻貓兒應當是母親,為找食物受過傷,因一隻幼崽亡故,它警惕得厲害,不容人靠近,我送過些幹糧,它隻咬這果子,等它戒備稍弱些,我幫它檢查傷勢。”
俞沅之了然,點了下頭。
他轉身,關切道:“吓壞了吧?”
她搖頭:“還……還好。”
王凜問:“這麼早,俞姑娘為何會來這裡?”
“我答應過谷雨和小虎子,來送衣裳。”
谷雨喊着俞姐姐三字跑出廂房,身上穿着桃色新衫,見王禦史也在,臉頰忽地泛紅,躲在俞沅之身後。
王凜生得出衆。
但與霍琅不同,他的俊秀頗為溫和且滿具書卷氣,無絲毫淩厲攻擊性,也不似徐鄞桃花目那樣深情魅惑,他就像是崖邊古松,剛正清峻,仿若天成。
小虎子身着藍色新袍,也憨笑着跑來,如同私塾裡的糊塗小書生,見到谷雨紅臉打趣,說少女像穿了一身桃花,谷雨一惱追着他打。
“俞姑娘應當還沒有用早膳吧,附近有間老夫妻開的鋪子,杏仁粥滋味很好。”王凜頓了頓,低聲道,“我帶你去。”
俞沅之連忙婉拒,雖說從昨晚起就不曾用過膳食,聽到杏仁粥三字确是餓了,但她與王凜不過一面之緣,難以同行。
男子未多言其他,而是轉身問道:“你們倆可想喝杏仁粥?”
小虎子忽地停下腳步,雙眸微亮拍手道:“想!”
谷雨也不再追逐,湊到俞沅之身邊,挽住她的手臂眨眨眼睛:“俞姐姐,咱們一道去!”
“不……”她欲言又止。
但谷雨已推着她向門口走,她擔心傷到少女獨臂,故而未再排斥。
出寺廟窄巷口,繞過一道彎,便能瞧見大道對街一塊木匾,寫着“劉家杏仁粥”五字。
鋪内幹淨清爽,已有三桌客人,鋪主夫妻見到王凜格外熱情,招呼着落座在沿窗位置。
熱騰騰的杏仁粥醇香回甘,棗泥卷芸豆卷新出爐,松軟可口。
王凜又将一碟牛乳糕,默默放在俞沅之面前。
他的手,清瘦,骨節分明,握筆處可見薄繭。
谷雨與小虎子喜歡紅豆餅,每人多吃了幾張,結賬時俞沅之伸手去拿荷包,然而她一夜未眠,離宅時魂不守舍,隻記得新衣裳,渾然忘記荷包。
王凜将銀錢遞給掌櫃,對方再三推辭,隻道大人乃夫妻恩人,不可收,但他依舊将其留在桌上。
小虎子與谷雨打鬧着離開,在長街越跑越遠。
俞沅之喚住王凜,道:“王禦史,您能否告知府邸所在,我将銀錢送還給您。”
王凜稍愣,笑道:“不必。”
“這不行!”她不願欠人情。
男子頓了頓,猶豫片刻輕聲道:“若俞姑娘當真想還,十日後同一時辰,我在廟裡等你,可一道再來。”
俞沅之:“……”
淡淡杏仁香與清早微風糾纏,萦繞不散,鋪主老夫妻站在門口小聲念叨。
“那是王大人未過門的媳婦吧?方才好生周到,細心體貼,還特意為夫人尋牛乳糕。”
“郎才女貌啊。”
“是啊,長得真好看。”
老夫妻身後不遠處,某玄衣男子單手握住缰繩,騎在一匹雪白駿馬上,直視前方,一動也不動。
風拂起俞沅之發尾,她沉吟未應。
王凜垂下眼簾,語氣溫和道:“若俞姑娘有疑慮,就當我方才的話未曾說過。”
就在俞沅之猶豫之際,馬蹄聲頃刻臨近,一道白影直奔王凜而來!
“王禦史小心!”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