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安深深歎氣，拍拍林扶風肩頭，卻未吭聲。

隻是收回之時，将林扶風佩劍之上的紅玉佩暗暗握緊。

而就在此時，廟外忽傳來呐喊之聲，那聲音由遠及近，是沖這裡來的。

“殺了妖怪！救小神仙……”

廟門被一腳踹開，幾名壯漢拿着火把與生了鏽的鐵劍，瞪大眼瞧着他們，方才松口氣，朝身後跟着的幾十人道：“小神仙都沒死！”

後面立即紛紛喜悅道：“太好了……”

“山神保佑……”

林扶風仍立于原地，眼眸俱為驚駭懊悔，雲栖略過他，輕拍了他肩，至廟門處，問：“我們找到失蹤之人了。”

“太好了！我爹在哪？！”

“都七八日了還能找到，果真是小神仙……”

雲栖看着那一張張欣喜淳樸的臉，忽然心中有些發堵，張了張口，說不出什麼來。

即便她不說，那黯然的表情也說明了什麼，最前面的鎮民本是欣喜至極，笑容也慢慢黯淡下來，擡腳進了廟内。

雲栖側身讓開，鎮民們接連進入，她擡眼看着洞口邊的顧懷安，尋求安慰似的。他們在鎮民眼中本該是救死扶傷的仙人，可最終促進悲劇産生的卻也是他們。

洞口處無數道悲鳴傳來，啜泣聲聽得她眼眶有些發酸，她來到顧懷安身前，小聲道：“顧師兄，我們要告訴他們麼？”

要告訴他們狐妖是善的麼？要告訴他們是林扶風殺了狐妖，樹妖才如此猖狂麼？

她覺得應該說，但是這樣林扶風會面臨什麼？

顧懷安側眼望着她。她正一門心思撲在鎮民身上，眼眶泛起粉色，不知如何做才好。

看起來，對他依賴極了。

這幅乖乖巧巧，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是叫他……

興奮不已。

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血鏽氣中，多了一股香甜混合，鑽進他的鼻腔。

他深吸口氣，喉結滾動。

鎮民将燒到無法辨别的屍骨小心抱出，最前頭的抹淚道：“小神仙，我們也知道你們盡力了，這樣也好，若是沒有你們，還不知多久才能找到他們……”

“諸位，聽我一言。”

顧懷安輕聲道，他的音量很小，可一開口，周遭均噤了聲。

他道：“作亂的，并非狐妖，而是鎮北的百年樹妖，樹妖通過根系卷走鎮民至此處，這也是山上走獸消逝樹草枯萎的原因。”

“神仙，你是說，你是說那神樹？”一鎮民不可置信，“可是，可是這樹都存活了上百年，我們也常去祈福，怎會忽然……”

“可那狐妖呢？不是有人看到了嗎？”

顧懷安搖頭：“狐妖生于此處，因得家園被毀，同伴被樹妖捉走，才一直于此遊蕩，隻為……提醒鎮民。”

“怪不得！若真是狐妖作祟，那不都被抓走了嗎！怎會有回來的機會！”

“我想起來了，張六嬸子，你三兒子，不就是去祈福沒回來……那時我們都覺得是半路被狐妖抓走了，結果……”

“狐妖是林小神仙除的吧……”

這句話一出來，在場所有人面色都變了。

林扶風自是也聽到了，本就陰青的面色更是蒼白了分，毫無血色的唇瓣動了動，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要這麼說，林小神仙，這些人的死，可全是因得你啊！”

忽有一人道，打破寂靜。

一旦有人開這個口，瞬間，斥責之聲如狂風驟雨，萬箭一般狠狠紮在林扶風身上。

“我之前就說過！他們太虛宗都知道林扶風是壞胚，你們還不信！還非要他來接委托！”

“誰要他非接我們的委托？！換個小神仙來不行麼？！”

“你！你為什麼要接？！你為什麼要害我們，為什麼要害死我妹妹……”

……

方才還不住道謝的鎮民，此時卻像極了催命的厲鬼，巴不得林扶風暴斃當場。

雲栖眉頭緊鎖，胃中忽然有些翻滾。她自認為林扶風有錯不假，可若是說道起來，鎮民也應當為自己行為負責。是鎮民發了委托，不加查清便聲稱此處狐妖作祟，又給不起相匹配的靈石，自然大多弟子不願去接，林扶風好心接了，秉着盡早除妖的想法先取了狐妖之命，誰會想到後面還要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