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苻堅空出時間召劉郁離三人進宮,已經是三天後。
看着三人身上的道袍,苻堅打趣道:“怎麼還是這一身?”
劉郁離頓了頓,義正詞嚴道:“為人排憂解難、指點迷津是貧道.......我的責任。”
白敏行紅着臉,局促不安的模樣讓苻堅意識到此事可能有内情,于是詢問道:“是這樣嗎?”
“不敢欺瞞陛下。”白敏行以蚊蠅般的聲音說道:“草民等人沒錢吃飯,就尋了些活計。”
他說得并非假話,以劉郁離的身份不缺銀錢,但耐不住她和梁山伯都是心善手松的主兒,來秦國的路上遇到那些活不下的可憐人,時常伸出援助之手。
三人自認身強力壯,餓不死,一路上靠着打獵與黑吃黑平安到了秦國。
自從住進了朱序的府邸,反而失了進項,坐吃山空,偏劉郁離又不是那種省吃儉用的性子,一來二去,囊中羞澀。
梁山伯低着頭,羞澀一如身上口袋。
劉郁離先是瞪了白敏行一眼,緊接着雙手抱臂,一副高傲模樣。
苻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這麼新奇的事,他第一次遇到。
頗有興緻問道:“你們都尋了什麼活計?”
白敏行:“劉筠給人算命,梁山伯代寫書信,而草民則是賣藝。”
苻堅順着此話問道:“賣藝?你會什麼?”
白敏行自信道:“草民箭術還算可以,能于十米外,射中銅錢。”
十米外,射中銅錢。這箭術豈止是可以,簡直就是神射手了。
苻堅驚喜異常,“此言當真?”
見白敏行點頭,苻堅按捺不住,帶着衆人出了宮殿,來到外面。
命人在空地處設一箭靶,不過沒有放銅錢,而是放了一個橘子。
劉郁離三人是進宮面聖,自然沒有攜帶任何兵器,但苻堅一聲令下,片刻之後,便有一太監用木盤捧着弓箭送到白敏行面前。
白敏行取過弓箭,輕輕一拉,弓弦被扯到極緻,沒有搭弓射箭,反而朝着苻堅問道:“六石弓有些小了,還有更大的嗎?”
這裡的大小并非指弓箭本身的大小,而是指拉開弓箭所需的力量大小。
當前士卒常用的弓箭為三石到五石,考慮到白敏行射藝驚人,苻堅特意吩咐太監取來六石的弓箭,沒想到六石的弓箭仍然嫌小。
偶遇佳人,佳人不僅身姿曼妙還德才兼備。這就是苻堅此時的心理狀态,興奮道:“十石的弓如何?”
“可以一試。”白敏行嘴上說得謙虛,但臉上的從容卻做不得假。
苻堅立即朝着宮人擺手,“換十石的來。”
又多等了一會兒,苻堅臉上的笑卻一直沒斷過。
等白敏行将十石的黑色巨弓握到手中,整個人氣勢都變了。
在此之前,苻堅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現在白敏行在他眼中好比桃花樹下的佳人,縱使一身布衣,難掩國色天香。
白敏行看了一眼十米外木柱上的橘子,握着弓箭擡起的手臂反而放下了,一直走到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才停住腳步。
黑色的木杆,銀白的箭頭,白敏行不斷調整着利箭的位置。這把弓,他是初次使用,通過多次拉、放,以此感知最佳出箭角度。
大約十息後,白敏行将弓弦拉到極緻,弓弦上的箭支也被手指固定住,不再顫動。
一拉,一放。如此簡單的動作卻有一種驚人的美感,眨眼之間,利箭離弦,風聲呼嘯不已,箭尖的一道寒光在所有人的瞳孔爆開,與之一同爆開的還有那個汁水四溢的黃色橘子。
“好!”苻堅從座位上站起,拍手叫好。
大步流星來到白敏行面前,熱切詢問他的名字。
白敏行與梁山伯不像廣陵公子劉郁離一般出名,故而兩人使用的都是自己的真名。
一位不亞于慕容垂的将軍苗子,一個神射手,苻堅眼中光芒比正午的陽光更為熱烈,在盛贊完白敏行後,期待的目光轉向梁山伯。
哪怕不善于察言觀色,梁山伯也讀懂了苻堅的意思,你有什麼才能?
梁山伯想了又想,也沒覺得他有什麼過人之處,論武功他一竅不通,論騎射,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劉郁離怕梁山伯說錯話,索性走到苻堅面前替他開口,“梁山伯雖然嘴笨,但腦子聰明。賬簿隻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梁山伯的天賦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數學,心算能力無與倫比。另一方面則是造物。他極其擅長發明一些器具,這也是劉郁離從軍都要帶着他的原因。
此時在秦國,劉郁離有意遮掩梁山伯在造物上的能力,隻說他擅長數算。
聞言,苻堅遣人去尋了一本賬簿。
果然,梁山伯隻是随手翻了幾頁,目光在那些數據上掃視一遍,不一會兒,便報出一個數字。
苻堅找到記錄在左下角的結果,定睛一看,紋絲不差,大呼驚奇!
梁山伯注視着禦膳房的收支記錄,眉頭越皺越緊,說道:“上一年的米價不對……還有這個雞子的價格……”
就在此時,劉郁離踩了他一腳,眼疾手快拿回賬簿,交還給一旁的太監。
一旁的小太監看清賬簿上寫的是什麼,臉色霎時慘白,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隻是吩咐手下人随意找一本過去的賬簿,到底是哪個想死的把禦膳房的賬簿給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