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思來想去,覺得留你在陛下身邊太危險了。”
“西行路上,不如你先走一步。”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這就是劉郁離此時的心境。
君有帝命這個消息,她是群發的,唯獨在呂光身上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反應,更沒想到由此而引來一場生死劫殺。
呂光亦是武功高強之輩,若是一對一拼殺,她未必會敗。但呂光準備得很充分,五十士兵,三十刀斧手,二十弓箭手。
反觀己方,還有一個束手束腳的梁山伯,這一局十死無生。
劉郁離背着衆人翻身下馬,走了幾步,來到呂光跟前不遠處,伸手摸向腰間寶刀。
見狀,對面的二十名箭手立即舉起手中弓箭,銀白的箭镞齊刷刷對準劉郁離。
到了這個份上,劉郁離依舊面不改色,呂光忽然生出幾分賞識,這份鎮定非同常人。
原本急着要殺人的心,多了幾分緩和。擡頭望向劉郁離,沒有說什麼,一雙虎目卻是閃爍着莫名的光彩。
劉郁離解下腰間寶刀,雙手捧着遞向呂光,“寶物與庸人同葬,暴殄天物,将軍若是不棄,還請收下此刀。”
剛剛從馬上下來的梁山伯睜圓雙眼,擡手撓了幾下腦袋,實在想不明白劉郁離唱的哪出。
呂光先是怔怔看了劉郁離一眼,回過神來譏諷道:“人都要死了,卻惦念着一把刀。以前沒發現你還是個至情至性的人。”
呂光對劉郁離的初印象并不好,不單是因為劉郁離從慕容垂手中搶了他喜歡的寶刀,更是讨厭劉郁離的信口開河。
明明有一身本事,偏要靠着巧舌如簧讨苻堅歡心上位,活脫脫一個佞幸。桓溫也算一世英雄,他的佩刀落到這樣的人手中,真是玷污了寶物。
因此,呂光對此事耿耿于懷,總想着從劉郁離手中取回寶物。
而劉郁離拿捏其餘人的君有帝命的話術在呂光身上失效的原因也在于此。
以毒攻毒,呂光對劉郁離的有色眼鏡讓他成功抵禦了某人無往不利的蠱惑。
“将軍乃是太尉之子,出身不凡。哪裡知道為人奴仆的苦楚。”劉郁離扯出一個酸澀的笑,繼續說道:“如果将軍曾因為一句話而被人打了三十大闆,想來就能明白筠為何總是一副谄媚模樣。”
呂光不禁順着劉郁離的話想了一下,發現将此人當成家中奴仆,之前種種莫名的行為突然有了合理解釋。
比如,一身本領卻以妖道的方式上位。
又比如兩人沒有多少交情,卻在他面前交淺言深,說起他的特殊命格。
純粹是當慣了奴才總想着奉承主子,讨好的主子越多,奴才當得越安穩。
或許這就是,劉筠在得到陛下的賞識後還不滿足,時常遊走于衆大臣身邊,汲汲營營的原因吧。
而劉郁離接下來的話似乎證明了他的猜測,“将軍擔心小人對陛下不利,殊不知小人隻不過想給自己多找一個主子而已。”
呂光鼻翼翕動,哼出一聲粗氣,“不忠心的狗要來有何用!”
“是啊!”劉郁離點點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如果小人能早點遇到将軍懂得這個道理,就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梁山伯低着頭,遮掩住不停抽搐的嘴角。
呂光則是擡起頭,眼神睥睨,“我會親自給你個痛快的。”
“能死在這把刀下,筠此生不冤了。”說完,劉郁離彎着腰,上前一步,與此同時,呂光身後衆士兵刀劍出鞘,弓弦拉開。
呂光擺擺手,示意衆人不必輕舉妄動。
于是,在刀劍相對、利箭直指之下,劉郁離一步步走到呂光面前,約有半臂的距離時,停住了,雙手将寶刀舉過頭頂。
呂光一低頭,一把三尺有餘的金色寶刀橫陳眼前。一條遊龍雕刻在金黃刀鞘上,五爪遒勁,鱗甲片片,刀鋒處彎曲的弧度正是傲然擡起的龍首,最妙的當屬一對寶石龍目,殷紅似血,活靈活現,透着死亡的冰冷、無情。
呂光右手輕輕摩挲了一把刀鞘,冰涼的觸感自指尖瞬間抵達心底。一雙重瞳射出喜悅的光芒,一把握住寶刀,拿到眼前仔細端量。
随後,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捏住刀鞘,用力一抽,寒光一閃,銀白似雪的刀身上清晰倒映出呂光舒展到得意的眉眼。
怎麼有點香?好像是脂粉香味。南朝的晉人就是一群喜歡塗脂抹粉的小白臉,怎麼配得起如此寶物?
“好東西!”呂光連連驚歎,左手手指捏住刀鞘一個用力就要将刀鞘擲出。
就在此時,劉郁離左手握住刀鞘往上一推,刀鞘瞬間收攏。
與此同時,右手一伸拉住呂光右臂,用力一拽,一把匕首自左袖飛出,直指呂光脖頸。
呂光卻是冷冷一哼,這種小把戲對付一般人還行,他又不是垂垂老矣的慕容垂,一個奴仆出身的毛頭小子豈是他的對手。
右手一個肘擊,腳下一動,眼看着一錯身就要脫離劉郁離的鉗制,忽然一陣眩暈傳來,呂光的動作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