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諷笑:“為何不能說?無論太子和王上心裡怎麼想,夫人永遠都是殿下的生身母親。你這般苛待她,是想置她于死地!也是不敬殿下!”
方蘭朝緊閉的大門處望了眼,随後咬牙,“太子将她當生母,她可将太子當親子?落到這般下場,是她咎由自取!少拿太子來壓我,榕夫人見如今太子登基有望便上趕着來攀了,可還記得自己的小兒子就死在他手裡?不過我勸你們别得意太早,安知最後繼位的就是太子?”
侍女驚恐地朝整個院中望了望,發現衆人皆低着頭,仿佛并未聽到方蘭這番大逆不道之言。
她戰栗着,想要跑出去,卻一腳被方蘭蹬倒在地,“你當這兒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麼?”
方蘭身後的人立刻拿了繩索上前,眼見那繩子就要套上她脖頸,而滿院之人皆凝望那處時,華臻浸了汗的雙手終是握不住了。
方蘭若是真殺了榕夫人的侍女,勢必要對目睹之人敲打一番,她終究要被人發覺。
從她們方才的對話中來看,商麟對榕夫人是有母子之情,今日發生這樣的事,萬一商麟真有那麼幾分的可能要對在場之人興師問罪,她恐怕也逃不了。
“尚食大人。”
方蘭猛地往聲音源頭處一看,擰起秀眉,“你是何人?”
華臻小心地走出去,恭敬道:“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隻是想勸大人三思。這個侍女殺不得。”
方蘭勾起唇角,好笑道:“哦?為何?”
“太子殿下多少是記挂母親的,若隻是平日裡略施小懲,便能叫榕夫人心中不快,又不會掀起什麼風浪;可若真的殺了她身邊的侍女,這事可就鬧大了,畢竟榕夫人親眼見她來了尚食局,與您脫不了幹系。人命關天的事,太子是不得不管的。”
方蘭細細打量了華臻幾眼,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太子記挂她?你是何處來的野丫頭,也想教我做事?人命關天的事太子也做了不少,你怎麼不去他跟前谏言?不過你自己跳出來也好,不管你是哪宮的,今日也回不去了。跟她去亂葬崗裡作伴罷。”
“大人當真不想想我說的話麼?”華臻眼神飛快地往拿着繩索的兩人身上瞟去,思忖着尚食局的宮女大多也應當是些不會武功的女子,正要迎上去,眼前卻飛快閃來一抹白色的影子。
方蘭被一股強勁的掌風擊倒在地,臉上火辣辣地疼。
她領口被人一把拎起,頭暈目眩之感方消散下去,她便看見了一張不想見到的臉。
“殿、殿下……”她嘴唇顫抖着,似乎不敢相信商麟會突然出現在此處,他分明從不會來!
很快她便說不出話了,因為咽喉被他狠狠扼住,偏偏他面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孤如此不堪,那你覺得誰能問鼎?”
方蘭臉色青紫,他根本不是在問她話,他的手收得越發緊了。
她認命地閉上雙眼。
喉間的手卻蓦地松了。
“殿下……奴婢認錯……”方蘭猛咳起來,卻拼命地喊出求饒的話語,她才不要落到他的手裡。
“再問你一次,你背後是什麼人?”商麟面無表情地抽出那把華美的匕首。
方蘭眼神落下去,很快認出那把匕首,是從前榕夫人給他的。
她搖頭往後縮去,“沒有、沒有人……”
“啊——”凄厲的叫聲劃破尚食局的上空。
方蘭的手臂上多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商麟站起身,将匕首随手扔到方蘭身畔,“照着孤的手法來。”
方蘭痛得淚眼婆娑,乞求道:“不……不……您殺了奴婢吧。”
阿沣很快上前,将匕首往方蘭手中塞去。
商麟面無表情地轉身,将方才濺到指尖的血用帕子緩緩拭去。
他看見跪了一地的宮人和兀自站着的華臻。
她這次沒有如同往常那般目光炯然地同他對視,巧笑嫣然地用世間的溢美之詞稱贊他。她淺淺低着眉眼,不知道眸中是怎樣的思緒,大抵同那些瑟縮着身軀的人一樣,覺得他冷血可懼又可憐。
偏要他身邊所有人都看破他的本質麼?連同他那可悲的身世,也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揭開。
不過也沒有所謂,不管世間哪一種真情,他都不需要。
華臻緊緊盯着腳下的石子。
商麟不會平白來尚食局,定是剛才在拐角處瞧見了她,想要一探究竟才跟了過來。
她要怎麼才能不被懷疑?
商麟未看她一眼,邁着沉沉的步子從她身側擦肩而過。
他一定有所懷疑了,華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