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忘記把窗簾拉上了。

所以，今日格外燦爛明亮的陽光，不由分說地，便鋪滿了整間卧室。

明媚的日光透過薄薄的眼皮，同樣照醒了還在掙紮着不肯起來的少年。

該起來了嗎……但媽媽不還沒有叫自己起床的嗎……

夏斂迷迷糊糊地想着。

薄薄的空調被裡伸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在床頭摸索着尋找自己的手機。

夏斂惺忪地微睜着眼睛，還在發懵的腦袋遲鈍地想起了，自己昨天就已經來到奶奶家的事實。

十點二十五。

已經快中午了。

啊，快起床吧，今天還有好多事沒做呢，他這樣想着。

但毛茸茸的腦袋又緩緩地鑽進了被窩裡。

輕微的“啪”一聲，手機從掌心落到了被子裡。

算了，再睡會應該也沒關系。

畢竟他真隻會睡一小會的……

……

所以睡到下午才起床，真的不是夏斂的本意。

畢竟昨天他從下車起，都沒怎麼停下過忙碌的步伐。

就連一直到昨天晚上，他也是堪堪打掃幹淨客廳，收拾好自己的卧室，等到快淩晨了才睡下的。

而且前半夜，他不知為何一直睡不安穩。

夏斂其實很少做夢，宋純曾說過，那是因為奶奶給他請的紅線，有防禍凝神的功效。

……雖然他還是覺得，這隻不過，是他個人體質的原因罷了。

但這場少見的夢境，他卻始終回憶不起來具體。

隻記得像是有一條黑影，明顯影影綽綽地透着詭異，然而他好像還渾然不覺地，掙紮着靠近……

算了，畢竟隻是一場無厘頭的夢而已，想那麼多幹什麼。

原本有些短暫失神的淺色眸子，蓦地又亮了起來，恢複了神采。

透過二樓卧室裡的玻璃窗，夏斂一擡眼就看到了院子裡，還在安靜綻放着的，鮮妍的紅色月季。

奶奶不在，它們也有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夏斂無聲地彎了彎唇。

昨天太晚了，但家裡很多東西還來不及收拾，趁着今天天氣好，那就趕緊開工吧。

——

一打開雜貨間的門，夏斂就感覺一股潮濕陰冷，又帶着灰塵味道的氣味，撲鼻而來。

他揮了揮手，似乎是想讓這股陳腐的氣息快些散開。

這間從二層小樓分離開，獨為一體的小屋許久都沒人來了。

院内的明亮，更襯得這間背陰的小屋昏暗。

夏斂拉開屋裡老舊的燈繩，昏黃的燈光閃爍幾下，才逐漸趨于穩定，散發出黯淡的光線。

奶奶在世的時候，這間堆着許多，不再使用器物的房間，就已經落了一層灰了。

昨天的換鎖師傅幹活很麻利，他們也隻在門口停留了一小會。

所以屋口和屋内淩亂的，帶着淺淺灰塵的腳印，不用想也知道是屬于誰的。

夏斂輕輕地歎了口氣。

但昨天他已經生過氣了，今天更多的是有些難過。

裡面大多都是奶奶從前“做活”所使用的器具，自從奶奶身體不好後，就已經被廢棄很久了。

但蓦地讓他看見這些東西被翻亂、踐踏，夏斂也很難不生氣難過。

雖說裡面多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就算是被人拿走了些什麼，估摸着金額，也難達到盜竊的立案标準。

何況聽姜叔的意思，這幾個小孩，約莫也已經被逮住懲罰過了。

還是先看看這屋裡，有沒有什麼貴重東西不見了吧，夏斂想着。

雖然他也知道能被放在這個屋子裡的，也都不是什麼重要東西。

略有擁擠的小屋放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但原本勝在被他們收拾得幹淨整潔，但此時，幾個大櫃子，大木箱大開着，幾團被扒出來的雜物亂糟糟地被扔在地上。

夏斂歎口氣，任勞任怨地開始一點點收拾。

不過這項活算不上累。

白皙幹淨的手指撿起了地上，一截斷裂的陶人。

他記得的，因為它身上的這道裂痕，并不是因為這次的“意外”，而造成的破壞。

這來源于他的一次手滑，但因為是奶奶剛送給他的，當時夏斂當時不舍得扔，後來就不見了，沒想到竟然是被放到這裡了。

少年彎彎唇，将隻剩下了半張臉，微笑着的小陶人，被重新放到了架子上。

風從屋外透過門扉，吹進了這間有些陰暗的小屋内。

一旁放置着的木櫃子半開着，櫃門被風吹動，發出刺耳的“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聲響輕易地就吸引到了，房間裡唯一一個人的注意力。

夏斂從記憶裡輕輕回過神，轉頭看向了那個，明顯有了些年頭的黑紅色木櫃子。

他其實也并不是對這間屋子裡放着的所有東西，都了如指掌的。

所以當夏斂毫無防備地，打開了不斷“吱呀—”出聲的櫃門時，突然出現的東西使他瞳孔猛縮，甚至是小小地驚呼了一下。

……櫃子裡，蒼白含笑、栩栩如生的人偶坐在櫃子裡。

無神的瞳孔似有血色，裡面的東西一動不動地看着，櫃外的人類被吓了一跳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