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餐後葉承澤回到自己房間,他心下掙紮許久,最終還是輕輕敲了三下暗門。
暗門很快被許離洲從對面打開,他道:“葉老師,是要洗澡嗎?”
葉承澤耳根熱意升騰,他點了下頭,又道:“其實主要是想問你些事情…”
許離洲心下了然,他道:“好。”
葉承澤便被許離洲“邀請”進了屋,許離洲講述了關于微博上身世話題的來源猜測。
許離洲認為,無論是突然爆起的“澤川身世”,還是突然窮追不舍的“葉承澤和葉苼什麼關系”,這些背後的推動來源都是張善和。
“…他心眼那麼小嗎?”葉承澤有些驚訝,他又道:“他為什麼記恨我?因為我說話沒讓着他?”
許離洲被逗笑了,他道:“不是。因為我們葉老師做了正确的事情。他那樣的人,隻要不順着誇他,無論你說什麼,他都會記恨的。”
葉承澤“哦”了一聲。
許離洲道:“雖然知道是他,但這節目畢竟還在錄制中。你放心,葉老師。我會替你處理好這件事。”
葉承澤心下淌過熱流,他突然想問許離洲,為什麼要替他處理這些事,為什麼要這樣毫無保留的幫他。真的隻是因為這是“粉絲”的原因嗎?還是說有一些其他的…
葉承澤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自己剛剛是在想什麼?
許離洲見葉承澤有些走神,他道:“不過現在還在找證據,你不必擔心,他本性不改的話,證據一定會被抓到。”
葉承澤點頭,他有些猶豫,開口道:“其實我有一件事…”
話還未說完,一聲重物倒塌在地的聲音自天花闆穿透耳畔,其中夾雜着些許塑料物品敲擊地面的抓撓聲,聲音是從衣櫃上方傳來的。
許離洲與葉承澤對視一瞬,二人立刻起身,連衣服都沒換就沖向二樓。
二樓走廊内空無一人,公共洗手間亮着燈卻沒有任何聲音。
“一樓公共衛浴的隔音很好,二樓的應該也差不多。”葉承澤道。
許離洲後退兩步,道:“葉老師,讓開些。”
葉承澤察覺到許離洲的意圖,他先敲了兩下門,門裡死一般寂靜。
二人對視一眼,葉承澤迅速退開。這刹那,許離洲助跑沖來,一腳将二樓公共衛浴的門踢開了。
随着門被踢開,内裡的場景被葉承澤和許離洲盡收眼底。
肥胖的張善和正把清清壓在身下,清清身上穿着輕紗睡衣,她不斷掙紮着,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珠子随着她掙紮拍地不斷發出刺耳的地面敲擊音。這正是許離洲與葉承澤聽見的聲音。
許離洲身子還沒動,葉承澤已經沖了進去。他一腳把張善和踹翻在地,單手扣住張善和脖頸,另手果斷照着張善和的臉出拳。
葉承澤下手果斷,一時之間許離洲都被驚呆在原地。
先前的踹門聲讓二樓衆人都走出屋子,宋知祥吓了一跳,他連忙跑來,一看場面急得冒了髒話:“我操!許哥!葉哥!我操幹什麼呢,别打了!!”
這一喊許離洲才回過神,葉承澤把張善和揍得鼻血橫流,而對方悶着聲挨打,一句話也不說。
芸芝和秦曼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秦曼的房間離這邊更近,她連忙拿了件外套批在清清身上。
秦曼道:“…先回房間。”
清清紅着眼睛,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她道:“…好。”
芸芝也跟着進了秦曼的房間。
許離洲立刻從身後抱住葉承澤,他掌心扣住葉承澤的手腕,指尖蹭過葉承澤掌心,卻發現觸感冰涼得吓人。葉承澤是使了全身的力氣在揍張善和,許離洲一時之間摁不動葉承澤,隻好不斷在葉承澤耳邊哄着。
“葉老師、葉老師,好了葉老師,冷靜一下,冷靜下來才能處理這件事。”
“葉老師,你冷靜一下,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葉承澤腦子一段亂麻,隻是聽見許離洲的聲音在耳側響起,意識才逐漸回籠。
葉承澤側首,他眉頭緊皺,視線内滿含血絲。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蒙上一層霧,視線内卻滿是恨意。
隻一眼,許離洲便心頭一顫。
許離洲斂眸,他壓下情緒沉聲:“葉老師,深呼吸,來…”
葉承澤的手還握成拳,他聽從許離洲指示深呼吸幾下後情緒逐漸平複。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張善和,眼神宛若在看一隻肮髒的蟲。
許離洲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葉承澤,他也起身站立,頭也沒回,道:“宋知祥,去喊一下清清。問問她想怎麼處理。”
張善和卻在此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她敢說出去嗎?她現在可是事業上升期,哈哈哈哈…哎喲,你打了我又怎麼樣,葉承澤,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有證據嗎?你有辦法嗎?洗手間沒有監控,夜晚的拍攝機器也早就關閉了。除非她自己願意說出去。”
“可說出去之後呢,輿論會淹死她的!我就算進監獄,蹲個幾年也就出來了,況且她的衣服還都穿着,我還沒做什麼呢,也就是未遂而已吧?”
葉承澤沒理他,隻是等着清清她們出來。
清清的情緒在芸芝和秦曼的安慰下好了很多,她雙手緊緊攥着秦曼的外套不肯脫,她道:“…葉老師,許先生,謝謝你們。”
葉承澤開了口,嗓音稍啞:“不必言謝。你想怎麼處理這個人渣?”
清清的眼淚立刻又落了下來,她忍着不哭,努力把話說清楚,她道:“我很怕。我知道我應該報警,可我才剛火起來,我不想讓輿論壓着我。我現在報警的話,我在圈裡就完了。”
許離洲垂下眼,他看向葉承澤微微發顫的指尖,也擡頭看向清清:“你不要怕。如果你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那麼我保證不會走漏半點風聲。但他也應該受到懲罰,如果你願意,晚些時候你私下聯系我,我們都會幫你。”
宋知祥點點頭:“是呀是呀!我們都在呢,你别哭,他不是個東西,你是很好的女孩!”
芸芝的話語内第一次帶上些許情緒波動,她道:“沒有發生實質性行為,心裡的坎或許會很難越過,但你記住,不要給自己壓力,也不要因為這件事貶低自己。你沒有錯,你依舊光明磊落。”
秦曼沒有說話,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拍在清清的背上安慰,目光偶爾掃過葉承澤。
葉承澤看樣子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面上的神情也沒完全繃着,先前緊握成拳的手也松開了。
張善和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從地上起身,背靠着牆壁,他笑:“怎麼樣,是不是和我說的一樣?哎呀,前途喲——女人呐——”
葉承澤側目撇了張善和一眼,唇角突然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他開口,話語卻讓張善和如墜冰窟。
“你當年,也是用了這樣的手段逼迫了‘清雪’老師麼?”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許離洲迅速回神,他道:“所以他不是真正的‘清雪’老師?”
葉承澤慢條斯理“嗯”一聲,又道:“露臉的是他,占名頭的也是他。但寫書的人不是。他頂替了真正的清雪老師,讓清雪老師成為了代筆者,也就是通俗意義上所說的‘槍手’。”
張善和破口大罵,他道:“你亂說什麼!你他媽的,你再空口胡謅!你個小b崽子,真以為自己能在文壇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你他媽算老幾?”
說着,張善和便沖破衆人阻攔,越過站在洗手間門口的葉承澤往階梯走去,準備下樓回自己房間。
葉承澤對此絲毫不理會,他隻在張善和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道:“我們走着瞧,冒牌貨。”
清清還是難以接受這件事,很快便回自己屋子休息去了。衆人體諒她,也都不再議論這件事。芸芝聯系了節目組的導演彭玉,宋知祥在得了許離洲交代後也回了屋,秦曼站在走廊看向葉承澤。
秦曼道:“再次謝謝你,葉先生,你救了清清。”
葉承澤沒應這聲謝,隻說“應該的”便不再多說。
秦曼也回了屋子。
二樓走廊内隻剩下許離洲和葉承澤。
在沉默彌漫整個二層走廊後,葉承澤率先開口,他道:“我們也回去吧,許老師。”
許離洲一時之間看不出葉承澤有什麼問題,便道:“好。”
葉承澤全程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就連許離洲也被短暫欺騙過去。
直到下樓時,許離洲注意到葉承澤的腳步似乎一直加快,像是在逃離什麼一般。
回到一層後,葉承澤和許離洲面色如常地告别,并且進入自己的房間。許離洲盯着葉承澤的房門看了幾秒,最後也回到自己房間。
許離洲在進入房間後背靠着房門沒有動作,果不其然,在幾秒鐘之後,他聽見隔壁的門被迅速打開。走廊響起腳步聲,聲音的主人很快走進一樓的洗手間内并關上了門。
許離洲輕輕地、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似是歎息,又似無奈。他推開門,朝着洗手間走了過去。
洗手間的門隔音确實很好,許離洲站在門外甚至聽不見什麼動靜。他眉頭微蹙,擰開門走了進去。
伴随着門把手被轉動的金屬音,葉承澤幹嘔的聲音也一并傳入許離洲耳内。許離洲心尖猛地一震,他快步走到葉承澤身邊,對方此刻正抱着馬桶俯身幹嘔。
“葉老師……”許離洲嗓音發啞。
葉承澤沒有回應許離洲,他隻是蹲着,将自己的身軀蜷縮起來,似乎不願意讓許離洲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許離洲在他身側站定兩秒,随後一同蹲下身子,掌心在葉承澤後背處一下又一下輕拍安撫。
“沒事的,沒事的…葉老師。來,去洗手池漱漱口,洗把臉。”許離洲說完,也不動身,就這樣蹲着等葉承澤行動。
葉承澤在沉默中擡首,因劇烈幹嘔而布滿血絲的雙眼帶着濕潤意,他站起身時腳步發軟,身子晃蕩一瞬,被許離洲眼疾手快地扶住腰。
葉承澤走到洗手台前,在沉默中打開水龍頭,用雙手捧着水草草漱口,又胡亂搓了把臉。他也沒擦手,隻是順着從褲兜中摸出一盒煙,又開始掏自己的打火機。打火機塞得深,拿出來時滑了一下,指尖差點沒捏住,葉承澤便怔愣一瞬。他很快無視這件事,在沉默中嘗試點火,卻總是摁不住點火按鈕。
葉承澤的雙手都在小幅度顫抖,許離洲看得清楚明白,那是屬于生理性不可控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