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斐打開門,帶着明華走了進去。
大概是有人定期打掃,老木屋看起來很幹淨,并沒有明華想象中多年無人居住以緻蕭條敗落的感覺。
這裡就像是繁華都市裡被遺忘的老人,成為現代化洪流中唯一一片淨土。
二人順在幽暗的連廊走到堂屋,明華發現裡面擺放的桌椅竟然都是由紅木制成,時光在它們表面留下了使用的痕迹,但卻仍有泥土和陽光的芬芳淡淡飄散在空氣中。
宣斐沒有多停留,而是帶着他徑直上了閣樓。
他推開朝向最正的那扇木門,緩緩走了進去。
明華發現這似乎是一個女性的房間,那張實木的單人床鋪着藕粉色床品,棕色的衣櫃上雕刻着精緻的蓮花圖案,就連擺在窗邊的老式梳妝台上都放着精緻的木梳和一把蠶絲仕女圖團扇。
明華有所猜測:“這裡是?”
宣斐拉着他在房間裡的小凳上坐下:“我媽媽曾經的房間。”
這裡的很多東西都随着她的離世埋入地底,隻餘寥寥幾件供生者懷念。
明華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如此空曠又久無人居的房間,代表它的主人肯定已不在人世了。
明華問:“阿姨是什麼時候?”
宣斐掏出手帕,仔細地擦了擦那把木梳:“很久了,在我高二那年。”
明華抱住他,想到之前的初遇,問:“所以你經常會來這裡看看,就像六年前那樣?”
宣斐點點頭:“之前每當寒暑假媽媽都會帶我來這裡小住,那時外婆還在,她喜歡躺在門外的藤椅上納涼,我和媽媽就陪着她坐在門口,三人一起說笑。”
宣斐這些年時不時會回來看看,但時過境遷,終究是人走家散。
這倒是和之前自己設想的一樣,明華想。唯一的區别就是在門口悠閑說笑的不是一家三口,而是祖孫三人。這極難得的美好時光,宣斐應該很是懷念。
宣斐隔着漏窗,看向牆角攀沿的枯藤,告訴明華:“她們都很喜歡淩霄花,門口那株比我的年齡都大了。”
明華也随着他的視線看去,粗壯的枝幹肅穆威嚴,日複一日地守衛着這幢木屋:“這個房子一直空着,你外婆沒有其他子女嗎?”
宣斐放下梳子,繼而擦起了扇柄:“還有一個舅舅,他工作特殊,一直在單位安排的房子裡住。”
小輩一個個長成離開,長輩逐漸衰老逝去,隻餘原本熱鬧歡欣的木屋孤獨聳立在這裡。
明華唏噓不已。
他看宣斐情緒不高,轉了轉眼珠,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雖然沒見過阿姨和外婆,但單看你的長相就知道,她們一定漂亮又優雅。”
宣斐微微笑了,調侃道:“所以你就一見鐘情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這是至情至性。”明華先是理直氣壯,然後又忍不住吐槽,“你不知道當初那一面讓我記了多久,我後來一次次看那張照片,劉斌都說我簡直像被勾了魂。”
現在看可不就是被勾了魂,還是被一隻霸道獨裁的公狐狸勾的。
宣斐捏了捏他的臉:“怪不得你整天盯着我的臉,原來是早就看中了這副皮囊。”
明華立刻反駁:“才不,你的人我也喜歡。”
宣斐被他逗得大笑,好一會後才看着明華說:“其實那天我回頭了。”
明華一驚,突然也想起了什麼:“我就說那天看到你轉身了,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想到這裡他又開始質問:“宣小斐,你幹什麼那麼急,差一點我們就能早六年認識了!”
宣斐抱着他,親上他水潤的眼睛:“沒事,現在也不晚。”
之前錯過的,以後我都會一點點補給你。
明華勉強點點頭:“說的也是。”
二人又在房間坐了一會,宣斐起身帶着明華在這四處轉了轉。
明華發現了很多之前沒見過的老物件,新奇的看了又看,臨近中午,二人才相攜離開。
宣斐鎖上了木屋的門,牽着明華看向隻剩枝幹的淩霄花藤:“可惜現在不是季節,不然我就躺在藤椅上,讓你再拍一張,好圓了你當年沒要到授權的遺憾。”
也順便撫慰一下明華這麼多年一次次失望而歸的落寞心情。
明華聞言握緊了宣斐的手:“沒關系,淩霄花還會重開,我們可以明年夏天再來。”
他遺憾的從來都不是沒要到授權,而是錯過了那個一見鐘情的青年整整六年。
明華側過身,從正面擁抱宣斐,承諾:“以後每年夏天,我們都一起來。”
宣斐回抱他,鄭重答:“好。”
他們于熱烈明媚的夏日初遇,在生機勃勃的春日重逢,于碩果金黃的秋日定情,在喜氣洋洋的冬日相守。
往後餘生,隻待你我同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