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隔三差五就愛開個雅會,名叫雅會,實際上開的什麼會則非常不一。
喝酒——
哦不,“品”酒的,賞花的,賞樂的,觀棋的,賦詩作對的……等等。
至于每類之下,又分了十萬八千種小類。
譬如,品某某酒、賞某某花、賦某某題的詩,這些千奇百怪的“某某”類再組合一下,就足夠這群人一年小半數時間都在辦會了。
明熹拿着賀天找來帖子,成功進了仙境,并在随後的兩個時辰内,充分且直接地切身體會到了仙門對巫的鄙視之情。
明熹:“叨擾,請問賞樂會開始了嗎?”
某仙皺着眉,看了她幾眼:“你沒帖子嗎?這年頭,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能上仙境了。”
明熹解釋:“我有帖子,但上面沒寫什麼時候開始。”
那仙沒等她開口,就已經走遠了。
明熹又找了幾個人問:“麻煩問一下,賞樂會在哪處開?”
幾個仙自顧聊天,聽她問了好幾遍,才有個人心不在焉地擡手指了一下。
明熹一看,那方向有兩條路:“……”
轉頭再欲追問,幾人卻置若罔聞,相約離開了。
明熹頭回來仙門老巢——也就是仙境,轉得暈頭轉向。
隻覺得哪兒哪兒都長一個樣,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全是白花花的白玉裝潢。
她轉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摸到賞樂會的聚會地方,見到一群三三兩兩談話飲酒的仙,才松了一口氣。
明熹一路往人聲最大的方向走,終于走到了疑似仙門人核心聚集的地方。
她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把大半身影藏在白玉欄杆後,細細地觀察這場聚會。
目光掃過半場後,明熹身形一正——
在偏東側的一處高台上,她很順利地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面孔。
……
臨風端坐在角落的坐塌上,眼神空洞地挂着笑意,盯着台下的方向。
高台很寬闊。
但是在她周圍,三丈以内,除了她身側的兩個侍衛,再沒有一個活物。
她坐的地方活像是被噴灑了人間驅趕蚊蟲的藥酒,把閑雜人等都熏出了三丈開外。
連那些不得不路過她面前的,都像是被支了根長為三丈的杆子,甯願繞着她轉上半圈,也舍不得少邁幾步從她視野裡經過。
數座高台上下,衆人來來往往,觥籌交錯,但這熱鬧和臨風沒關系。
她正沉浸地走神,想着自己前陣子暴露法力一事。
當時怎麼想的?
她微微皺眉——
怎麼沒幹脆除了那人呢?
如今七日已過,那人想必已經掉了下來,灰溜溜滾回家了。
也不知那人之後會如何四處宣揚,目前雖沒聽到什麼閑話謠傳,但對方越是這麼憋着,臨風越是拿不準。
突然,臨風失焦的眼睛一動,看向了某個方向。
旁側的侍衛正巧一低頭,看見這位神女盯着某個方向,嘴角緩緩提高了。
侍衛心生警惕,跟着望過去。
然而她快看穿了,也沒看出那邊什麼異常。
就在這時,臨風站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姿勢坐久了,起身的動作有些滞澀。
“神女,”侍衛警覺地上前半步,擋在她面前,“二門主說了,您前陣子缺席了不少雅會,讓您此次務必到場露面。”
“您誤會了。”臨風笑了一下,說,“我并非要缺席,隻是半途離席片刻,回寝殿整理着裝,以免顯得不太莊重。”
侍衛微不可察地嗤了一聲:
“神女,恕我直言,您的着裝并無不妥。”
“真的嗎?”臨風笑着擡手,摸到自己的頭頂,從半束的頭發中勾出一縷,搭在臉前,“可我還是覺得有些亂,恐怕不得不回去一趟。”
空氣詭異地沉寂了片刻。
侍衛臉都綠了,氣得噴氣聲都粗了幾分,讓開半步:
“請。”
臨風慢慢擡腳,頂着鳥窩一樣的半邊腦袋,步履端莊地走下高台,離開了雅會。
她所過之處,周遭一片寂靜。
在她走過後,又此起彼伏地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
半柱香前。
“不是,”明熹再次朝東側一個高台指了一下,“我說的是那個——那個坐着的,身後守着兩個人的——她是誰?”
“沒錯啊,我就是說的她。”身側的仙說,“咱們仙門神女,臨風。”
明熹嘴巴幾次張張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