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念緻抿唇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身後,護工就像對待自家小孩一樣,無奈的搖頭。單念緻有些失落,但還好,他本來就沒抱太大的期待,所以隻是側身坐在護欄邊上,出神的望着外面。
爐火燒的正旺,如果現在是寒冷的冬天,那面前的烤紅薯會賣的很快,但此時正值一年最熱的八月,大爺的生意并沒有他說的那樣好。
單念緻一條腿伸在台子下面晃來晃去,下巴搭在另一條腿上,也不管有沒有人聽,碎碎念這些時日的瑣事。
他長得乖巧,住院後沒正常吃過飯,瘦了不少,還穿着一身病号服,讓人忍不住憐惜。大爺唉了一聲,從爐子裡拿出一個小的紅薯,用報紙包好了遞過來,道:“大熱天,看你閑得無聊,坐那麼久也不容易,這個送你了,拿着吧!”
單念緻驚喜的瞪大眼睛,道了謝才接紅薯,熱乎乎的溫度在掌心蔓延,單念緻炫耀似的給護工展示,随後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嘗一小口可以嗎?”
紅薯這一類食物,難消化,還容易引起脹氣,護工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歎了口氣,點頭道:“隻準吃一口。”
單念緻立馬高興起來,邊說着好久沒吃東西了,邊剝開烤紅薯的皮,小小的咬上一口後,滿足的眯上眼睛,回味甘甜。
大爺看了啧啧兩聲,感慨這小娃可憐,得多久沒吃過好飯了,才會吃一口紅薯都這麼滿足。
單念緻享受完,把紅薯重新包好,心想着晚上還能再吃一點,加進米湯裡,米湯嘗起來也會很甜。
喜滋滋的單念緻心情大好,擡起頭時,見到了天使。
頭頂沒有光環,臉色也有些蒼白,但單念緻還是用一副憧憬向往的眼神死死盯着,企圖用熱烈的的目光留下他。
原來那天雨幕裡的一切,不是夢。
天使路過眼前,沒有停留,單念緻隻好扒着圍欄,像企圖越獄的犯人,沖外面喊了一聲:“喂,你停下!”
聲音很兇。
這個人的出現,打亂了他的人生計劃,所以單念緻私自認為自己可以對他兇一點。
天使終于回頭,見到聲音的來源,挑了挑眉,神情頗為詫異,走過來,隔着栅欄輕聲說,“你醒了啊?”
語氣熟稔,仿佛隻是早晨問候一個普通的鄰家小孩,單念緻點頭,說的很慢,聽起來有些委屈,“我兩天前就醒了。”
“你好像不太高興,在醫院待着不好嗎?”
天使沒情商的問出這麼一句。
于是單念緻的表情更加克制,好讓眼淚不要不争氣的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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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任故文在墓園遇到單念緻,把接近昏厥的人拖到救護車上,期間,單念緻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嘴裡一直說着,“哥哥,你是天使嗎?”
任故文不知道怎麼對待這樣一個極端的男孩,興許上一秒對你笑嘻嘻的說謝謝,下一秒就從包裡拿出藥一口悶掉。
年紀小,對死亡的恐懼也小。
見他不說話,任故文想了想,用盡量溫柔的聲音安慰,“如果不想住院的話,你就好好養病,聽爸爸媽媽和醫生的話。外面還有那麼多好吃的食物等你吃,那麼多漂亮的風景等你看,這麼想想,有沒有心情好一點?”
明明已經很有耐心了,可單念緻還是覺得自己被敷衍了,這幾天,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都會對單念緻說世界美好相關的話題,每一個人都很真誠,但所有的真誠又都套了模闆。
小心翼翼保護的同時,也無形給他扣上一層枷鎖,他們在溫柔的斥責:世界那麼美好,你怎麼能想不開呢?怎麼能抛棄它呢?
單念緻輕輕點頭,跳下台子,站直身體隔着欄杆望向外面,手指無意識的攥着包裹紅薯的報紙,用極小的聲音問道:“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天使很善解人意,沒有計較單念緻猶如蠅嗡的聲音,笑道:“我叫任故文,一見如故,文武雙全。”
單念緻在心裡記下了這個名字。
撓了撓頭,鼓起勇氣說,“我叫單念緻,想念的念,極緻的緻。”
任故文笑着,叫他念緻。
于是單念緻臉紅了,低着頭,道:“等我身體好了請你吃飯,吃什麼都行,謝謝你遞給我的傘。現在,我們可以先加個好友嗎?”
任故文看向栅欄内的病号服,目光真摯,像是拜佛的人在大殿前虔誠的祈禱,任故文忽然笑出聲,覺得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打開手機遞出去。單念緻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愣了一下,無措的摸摸口袋,又回頭看一眼護工。
護工無奈的擺手,出來時他也沒帶上手機。
單念緻略顯尴尬,說,“我忘帶手機了。”
任故文道:“用号碼也能添加。”目光看向單念緻,等着他報數字。
單念緻皺着眉頭,看起來更加洩氣了,說,“算了吧,我今天先記住你的名字,下次見面再加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