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琳主動前來做客,單唯和沈墨雪是很欣慰的,家裡氛圍有了短暫的輕松。飯桌上,單唯主動問了單念緻的傷勢,雖然兒子仍舊不搭不理,但單唯心情高興,樂呵呵的沒拍桌子走人。
單念緻埋頭吃飯,沈墨雪一會給他夾菜,一會讓向琳多吃。表面上和和睦睦,但一頓飯下來,單念緻沒動一口她夾的菜,向琳也吃的很少。
這次父母沒派人盯着他們,說要給年輕人獨處的空間。單念緻帶向琳去了自己的房間。
“你爸媽真吓人,”關上門,向琳如釋重負,放松下來。方才飯桌上被一陣盤問,就差問她婚後計劃要幾個小孩了。
真想不通,沈墨雪和單唯那麼年輕的一個人,怎麼對當爺爺奶奶有執念。
“他們演給我看的。”單念緻說。
給單念緻灌輸一種思想,告訴他,這就是你未來的生活,結婚生子,合家歡笑。諷刺的是,飯桌上的四個人一個比一個笑得違心。
“唉!”向琳為他歎氣。
“唉,”單念緻也歎氣,忽然想到什麼,黯淡的眼睛閃亮起來。
向琳把一部新手機遞給他,單念緻搗拾着開機登軟件。向琳無事,轉悠着在獎杯櫃前看,發現正中間最好的位置空着,剛想問一問怎麼回事,一轉頭,看見個帶有白色翅膀的大獎杯放在床上,底座規整的蓋着被子,圓溜溜的大金腦袋枕着枕頭。
怪魔幻的,向琳心想。
額頭上的疤不大,單念緻對着前置攝像頭理了一會碎發,調整角度遮住傷疤,這才給任故文打電話過去。
單念緻跑到陽台,那邊一接通,看到屏幕裡的任故文,先是委委屈屈的喊了聲他的名字,又說,“我好想你。”
“念緻,”任故文問他,“你在家還好嗎?”
“不好,”單念緻說,他蹲在陽台一角,頭倚靠在牆壁上,眼睛裡的笑意浸着悲傷。
任故文看着心痛,觸手摸他的臉龐,“念緻,我不知道怎麼去找你,程瀾不在國内,你們别墅區我進不去。”
家裡有兩個瘋子,單念緻不奢望這些天見到任故文,阻攔道:“你不用來找我,我現在有手機了,我們可以打電話。”
“這幾天我沒有聯系你,你着急壞了吧,”單念緻看着他,問道,“辭退你的人,是怎麼跟你說的?有沒有把前幾周的家教費結清?”
家都散了,還擔心那點家教費,任故文被他逗笑,隐瞞了沈墨雪找上門的事情,道:“放心,結清了,沒少我的。”
“那就好,”見任故文還笑,想必是沒人為難他,單念緻安心了,也跟着笑。
任故文說他傻傻的。
單念緻挑眉瞪他,做出很兇的表情。
他以為自己是□□老大哥,任故文說,“很可愛。”
單念緻忽然洩氣,高揚的眉毛緩緩落下來,很乖的挂在眼睛上,他碰了碰灼燒的臉頰,說,“可愛這個詞怎麼能用在我身上,你應該說我很帥很酷。”
“可愛還有一個含義,你知道嗎?”任故文說。
“什麼?”
“值得被愛。”
透過屏幕,任故文也能看到他的臉頰紅得厲害,像喝了酒,醉意濃厚。
任故文突然很期待單念緻喝了酒是什麼模樣,不知道醉意會放大他的膽量還是他的怯意。不管哪樣,任故文都會忍不住逗他,看看含羞草要怎麼回應。
任故文又在暗戳戳的表白,他太含蓄了,一點也不像熱情奔放的藝術生,單念緻有點矜持,抿了抿唇,說,“任故文你也很可愛。”
你也值得被愛。
說完,單念緻一隻手捧着臉頰,臉頰太燙,手涼,可以降溫。兩個人隔着屏幕對望,很久,單念緻眼睛都發酸了,眨了眨眼說,“我們晚上可以打電話睡覺嗎?我這幾天有點失眠。”
“可以,”任故文答應他,又說,“你現在用的是智能手機,所以開視頻也可以,不用交那麼多話費。”
“省錢,”單念緻嘿嘿一笑,“任故文你好聰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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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電話,送向琳離開,單念緻在沈墨雪和單唯都沒回家的時間提早吃了飯。房門一鎖,去浴室洗澡,找了件特别“可愛”、印有小羊圖案的睡衣換上,準備好一切坐床上等着。
等任故文下班回家。
任故文工作一天很辛苦,回到家做飯,屏幕裡的小羔羊安安靜靜的陪着。
乍一想,怪溫馨的。
單念緻掰着日曆算時間,快到任故文生日了。他驚喜的發現,那天正好是周六,不用上班,任故文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我估計隻能隔着屏幕祝福你了。”單念緻遺憾的說。
任故文皺眉,說,“你爸媽打算關你那麼久嗎,你已經成年了,他們這都屬于非法拘禁範疇了。”
沒再次被送進療養院,單念緻已覺不易,翻身趴在床上,雙手托着下巴說,“我們這種家庭長輩權力大過天,說什麼‘治家嚴,家乃和,’其實就是封建,動不動就家法處置,我和其他人比起來還好,隻罰過跪,沒挨過棍子。”
程瀾是他們這群小輩裡最慘的,有幾年經常挨打,他悶聲不吭的,還是方深若發現的,一整個後背青青紫紫,特吓人。回憶起當時看到的畫面,單念緻呲牙咧嘴的打顫。
任故文心疼的看着他。單念緻笑容停頓,收了牙齒,很快轉移話題,“你生日那天雖然我不能去,但我會買一大堆禮物。”
被子勾起小半弧度,床頭的暖光燈開着,單念緻十分張揚的說,“任故文,你就等着在家收吧,保準你收到手軟。”
可不要小瞧一個整日在家閑得發慌的人的購買力。
“但我還是最想……”話說到一半,任故文落寞的垂頭,說算了,叮囑他,“你别買太多,别浪費錢,到時候說句生日快樂,我就很開心了。”
單念緻笑,真情實意,非常開心。黑夜裡,兩個人靜悄悄的,等到單念緻閉上眼睛很久,睡熟了,任故文挂斷電話。
接下來一段時間,如單念緻所說,任故文收到了很多快遞,吃穿玩樂相關的都有,圍巾啊,帽子啊,咖啡杯啊,手表啊,諸如此類。昂貴的心意,任故文不收不行,隻好全都留下,好好保存。
生日蛋糕也是單念緻定的,兩個人隔着屏幕許願唱歌,任故文吹完蠟燭,單念緻歡喜的問道:“許了什麼願?”
任故文去打開燈,回來道:“願望不可以說出來。”
單念緻不依不饒,換了個說法,問道,“和我有關嗎?”
“萬物之間都是有聯系的,”任故文回答的很模糊,切了兩塊蛋糕,一塊放在自己位置上,一塊在鏡頭前晃了晃,笑着說,“隻要你想,就可以認為和你有關系。”
任故文講話彎彎繞繞的,單念緻想了想,十分得意的說:“那我可就随便認為了,你别反悔就是了。”
單念緻的腦回路很神奇。
任故文驚奇的看着他,重申道:“和你有關确實沒錯,但念緻,你這個語氣怎麼好像我答應你,要給你實現一個願望似的?”
單念緻的眼睛突然停止轉動,反應過來任故文說了什麼,眉頭輕微蹙起,咬了咬下唇,盯着視頻裡的人,眼底輕微愠怒,抱拳哼道:“誰還沒有生日了,等我生日那天,我自己會許願,才不蹭你的。”
任故文明顯是在逗小孩玩,見他當真了,沒忍住,躲出鏡頭外哈哈笑着。單念緻更氣,說等見面一定要打他。任故文忽然變得嚴肅,好像準備說很沉重的話題一樣。單念緻放下盤曲的雙腿,問他怎麼了。
“實習滿三個月就能蓋章走人,”任故文不忍心看他,叉子在切下來的小塊蛋糕上翻卷奶油,低沉的聲音說,“月底實習結束,我打算回曦城了,等下學期開學再回來。”
出租屋也要退租了,所有東西打包好,用得到的暫時放回宿舍,别的全都寄回去。
單念緻張着嘴巴,無助的看着他。
“念緻,回家之前,我想和你見一面。”任故文說。
單念緻答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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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故文把地點約在T大的正門。單念緻和向琳一早串通好,說打算去大學裡逛逛,但沈墨雪和單唯仍有疑心,派了名保镖跟着。真是可笑,保镖不是來保護他人身安全的,而是和攝像頭一樣監視他,單念緻很煩。然而這一切的煩惱在隔着車窗看到任故文的那一刻,都消散不見了。
任故文站在校園大門外一角,單念緻搖下窗戶,車子仍在往前行,兩個人隔着清冷的微風相望。
下了車,他們默契的沒有靠近對方,走進學校裡,中間是一條寬寬的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