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念緻閉了一會兒眼,聽見笑聲又睜開,問他笑什麼。單念緻困倦的時候,眨眼的頻率會變得很慢,閉眼的時間慢慢變長,直到眼皮沉重,沒了睜眼的力氣,就會睡過去。任故文觀察過很多次,所以十分了解。
等不到任故文回答問他,單念緻沒有計較,呼吸逐漸平穩,睡着了。
老實說,任故文并不是一個愛笑的人,很多時候,他都是沒有什麼情緒的、淡然的感知外界,像個機械一樣運作。這并非因為任故文冷血無情,而是他刻意養成的習慣,他一直在減弱情感的支出,也從不期待收獲。
物極必反。
單念緻是任故文情感壓抑到極緻的一個爆破口,從前所積攢的欲望貪念,好的不好的,全沖到了單念緻的身上。任故文想把單念緻藏進撕裂的心髒裡,再縫補好。
什麼隐忍、克制,看不見,摸不着。
他隻想擁抱單念緻。
挂斷電話,沉寂很久,任故文在漆黑的夜裡開始後悔。他的自制力在看到單念緻的那一刻,總會崩盤瓦解,碎裂一地。
日日如此,反反複複。
無休無止。
單念緻有所察覺,但每次都是剛想問,任故文自己先一步掙脫那股矛盾勁,叫他念緻,問他家裡怎麼樣,父母有沒有為難他,說他怎麼看起來瘦了不少,稱體重沒,不要因為和父母置氣就不好好吃飯。
年底沈墨雪和單唯忙着呢,一個飛太平洋,一個飛大西洋,都不在國内,單念緻現在就算把房頂掀了,他們也隻能聯系瓦工修屋子,做不了别的。
單念緻捏着腮幫子怼過去,“這鏡頭不對,你看,肉多着呢,哎呀任故文,你别整天關心這些沒用的。”
任故文問他“那應該關心什麼”,單念緻又支支吾吾也說不出所以然,跑出房間,跑到樓外的草地上。任故文看得不明所以。
不遠處開了盞明亮的路燈,單念緻把手機放到秋千架上,神經兮兮的湊近,說,“你坐在這裡,看我做操吧,今天天氣還挺好。”
大晚上的,月亮不錯。
單念緻穿着厚羽絨服,張嘴都能看到哈氣,就那麼毫無征兆、沒有音樂伴奏的在漆黑無人的室外做起了體操,任故文無法理解,感到牙疼。
大概是看出任故文的驚訝,單念緻做了一遍停下,抱着手機坐在秋千上,搖搖晃晃的說,“我最近膝蓋老不對勁,網上說要多鍛煉。”
“膝蓋怎麼了?”任故文正色問他。
單念緻搖頭說,“不知道,可能是坐着太久,膝蓋總保持一個姿勢,所以起來的時候有些僵硬。”
任故文看着他,問道:“是不是沒穿秋褲?”
單念緻瞪大了眼,驚道:“你怎麼知道?”
望海的冬天不比曦城冷,但寒風都是一樣的吹,吹得人頭疼脖子涼。任故文在望海市呆過三個冬天,知道那邊的情況,跨年夜的大街上放眼望去,都是隻穿單衣薄褲的潮人。
單念緻也有這毛病。
任故文指揮道:“别待外面了,馬上回去,過一會兒用熱毛巾敷腿,或者你幹脆直接去浴缸裡泡。”
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他了,單念緻的眼睛異常明亮,飛快地跑回房間給浴缸放水,屋裡有地暖,他脫掉外套扔一邊,一套操作,手裡還牢牢攥着手機。
等了好久,折騰的鏡頭終于平穩,單念緻紅着臉,一副嬌羞且欲拒還迎的模樣,說,“那你要看着我洗澡嗎?”
“……”
靜默三秒後,任故文說,“先挂,你泡完再打。”
單念緻垂頭,失望的“噢”了一聲。
任故文盯着屏幕裡圓溜溜的腦袋,隻覺得頭疼,心髒也疼,在監測手環嗚哇嗚哇的尖叫聲中,捂着牙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