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任故文扮演家教老師被發現了。”
“完蛋了……小琳逃跑被發現了。”
“這下真的徹底完蛋了,任故文拒絕我了,丢人,不想活了。”
“任故文他……有心髒病。”
“以後我保護任故文!”
夜色如墨,單念緻墜入一片混沌的夢境。無底深淵裡,身子不斷下沉,他感到恐慌,明明早已明确心意,明明任故文已經托住他了,可為什麼夢還在繼續……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單念緻像被無形的巨手拽住,無法掙脫,他試圖呼喊,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寂靜,太靜了。
轉眼,夢境換了個場景,他看到自己蹲在手術室外,不停祈禱,祈禱手術順利,他聽到了祈禱聲,卻好像又沒聽到。
是啊,隔着汪洋大海,隔着深淵巨壑,單念緻的耳朵裡進了水,嘴巴裡進了水,就連眼睛也進了水。洶湧的、澄澈的海水将他包裹,單念緻沉重的喘着氣,身子愈來愈往下,速度越來越快,海水遮蔽了太陽的光輝,海下的世界開始黑暗。
下墜,下墜。
“任故文死了!”
是誰在說話?
“任故文死了!!”
誰在說話?
世界徹底黑暗的前一秒,單念緻看到手術室的大門打開,走出來的醫生對單念緻說,“手術失敗,病人死了,請節哀!”
單念緻沖上去,拽着白大褂,面目猙獰,大喊着:“不可能,你們在騙我,你們這幫庸醫,你們——”
“是你們害死了任故文!”
驚愕,恐懼,悲痛,黑暗,徹底侵襲了他,無聲無息,無知無覺……
漫長的歲月裡,單念緻看不到太陽了。
-
高考結束兩個月後,躺在病床上的單念緻的手指動了動。進來查看他情況的沈墨雪注意到,這種微小的肢體動作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所以沈墨雪很平靜,抓住他的手,喚了聲念緻。
單念緻的手用力握了握,他對外界的感知很淺顯,要足夠用力,才能分辨出抓着自己的是什麼。
“誰……”單念緻幹涸的語言系統發出聲音,“你是誰……”
沈墨雪怔住。
喚他,“念緻,你醒了嗎?”
由于畏光,他的眼睛被蒙住,沈墨雪手中用力回應了他,“念緻,能聽到媽媽說話嗎?”
耳邊是大海深處的波浪聲,夢境裡,單念緻聽慣了這種聲音。
“任故文……”
單念緻費力的說着,“任故文,是你來接我了嗎……”
“是媽媽,念緻,是媽媽,”沈墨雪激動之情難以自持,按了床前的呼叫鈴讓醫生進來,“念緻,你終于醒了。”
單念緻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他被人扶着坐了起來,似乎有腳步聲,有說話聲,但他聽不清,有人碰了碰他的腦袋,應該是取掉了眼前的布條。
難怪這麼黑呢,我說怎麼什麼都看不到,原來是把眼睛遮住了。
“任故文……”
單念緻的語言很貧瘠,醒來後,念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名字。
摘布條的人動作好慢,單念緻等不及了,伸手自己去拉扯,但往臉上碰了碰,除了立體深邃的面龐,他什麼也沒碰到。
已經拿走了嗎?怎麼還是那麼暗,單念緻能看見光影在眼前移動,比徹底黑暗前的深海,隻明亮那麼一點點。
“現在是晚上嗎?”單念緻伸手在身前摸着,“我有點看不到。”
耳邊有點吵,有人費力的喊他的名字,但這個聲音又有些遙遠,是個女人的,不是任故文。
“媽媽?”單念緻疑惑的問道。
“媽媽在呢,”沈墨雪再也受不住,眼淚決堤而下,抱住了單念緻,“媽媽在這裡呢,别怕,念緻别怕,會好的,會好起來的。”
單念緻感受到痛苦的情緒,擡手,拍了拍她的背。沈墨雪道:“念緻,别害怕,這隻是暫時的,醫生說會好起來的。”
單念緻聽不到她的聲音了,兩個多月的夢充斥他的大腦,好的壞的都有。
他有些茫然,腦袋有些痛,記憶回到了醫院的走廊,年輕女子說,“術後傷口感染,搶救無效。”老太太說,“真是可惜了,多優秀的一個孩子啊!”
“原來不是天堂啊!”單念緻失落的說。
沈墨雪怔然,竟不知如何回應。
病床旁的抽屜裡放着那塊手表,還有那天單念緻口袋裡的,用黃色包裝盒包裝着的小金書,兩個月了,沒人動它們,都在這裡靜靜的陪着單念緻。
單念緻也沒期待得到什麼答案,推開了她,問道:“今天幾号了,我别錯過填報志願了。”他朦胧的覺得,自己一定躺了很久,至少比上次要久一點,七天?八天?還是十天?
兩個月。
沈墨雪在他掌心寫上。
“那不是……”單念緻的心髒漏跳一拍,喃喃道,“高校報名都結束了。”